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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慕振飛笑容可掬:「你原來也不是那麼笨。」

  我問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慕振飛說:「我也不打算瞞你,莫少謙同意出讓49%的港業股份給慕氏。也許你不知道這家公司的是他父親一手創立的,姐姐知道他不肯賣,就一直指名要這個股份,於是一直拖著不肯離婚。但這次或許是為了你,或許他終於想開了,反正他答應了。」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慕振飛,他低頭重新點了一支煙,對我說:「同學,你的運氣不錯。」

  我的身體有點搖搖晃晃,我看著他,就想看這個外星人,根本還沒笑話他說出的那個驚人消息。我還記得我最後一次見莫少謙的情景,他根本就沒看我。

  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微微發抖的手指,或許此生此世只有他自己知道,我說出的話,究竟傷害他有多深。

  他說過他永遠也不會原諒,他說過他永遠也不想再見我。

  可是他到底為什麼肯答應出讓股份?

  我喃喃地問他:「你怎麼不圍著你姐姐?」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慕振飛也仰起臉來,眯著眼睛看著太陽,「從二十歲到現在,她把所有時間經理都耗在這個男人身上,姐夫不愛她,就是不愛她,她卻固執地不肯相信,她成天跟他鬥,那個蘇珊珊,我覺得姐夫一定是拖她出來當擋箭牌,他不至於有那種性質趟娛樂圈的渾水,可是姐姐就會上當。因為她愛他,愛情都是盲目的,他做任何假像她都會上當。她跑到別墅去,什麼也沒找到,因為報導她又去向經紀公司施壓,將蘇珊珊逼得都銷聲匿跡,連廣告都接不到。我的姐姐,我覺得她真是可憐,她把大好的年華費在一個不愛她的人身上,而且執迷不悟。在她生日前,姐夫訂了一顆六克拉的粉鑽,而且交給名店去鑲。她在名店正好遇見那個設計師,設計師以為姐夫是要送給她的,還把完工的戒指給她看。她也滿心歡喜,還在我面前提起,以為自己的執著終於起了作用。可是後拉這可向前完工的粉鑽,姐夫去店裡去走後,根本都沒有送給她。」

  我只覺得一陣心酸,那顆粉鑽我知道,鑲得很華麗像鴿子蛋。我一直以為它是紅寶石,我不知道那是粉鑽。莫少謙送過我很多珠寶,我從來都沒有留意過,他們都被我仍在保險櫃裡,最後我走的時候,一樣也沒拿走。愛情來的時候從來都是執迷不悟。在旁人眼裡,莫少謙的所作所為一定是傻透了,我也覺得傻透了,他究竟在做什麼?

  慕振飛慢慢地說:「我希望我姐姐可以遇上一個人,將她視作這世上最珍貴的珠寶,全心全意為她打算,呵護她,愛惜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我忽然想起慕振飛說過的話,他說:「我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就會讓她幸福快樂,寧可我自己傷心的死去活來,寧可我一輩子記著她,想起她來就牙癢癢,見到她了又心裡發酸,不知不覺一輩子。」

  這樣的男人和上哪去找啊,一定早就沒了有了吧。

  慕振飛對我笑了笑:「要說的話我都說完了,聽說你的出國手續辦的差不多了,我想這件事突發的意外不應該影響到你出國繼續學業,你放心吧。」

  他站起來,我坐在長椅上看著他,才發現他竟然穿的是校服,隔壁大學那麼醜的校服被他穿的玉樹臨風,果然是校草氣質,非同凡響。這樣的男生要什麼樣的女生才配得上啊,我覺得慕家人太優秀了也是一種煩惱。不過幸好,這煩惱已經與我無關。

  我說:「謝謝。」

  他還是那樣彬彬有禮:「不客氣。」

  我仰著臉看他,問:「我能不能問你兩個問題?」

  他的臉在柳蔭深處顯得曖昧不明:「你問吧。」

  「這次是你勸說你父親阻止你姐姐繼續將事態擴大,多嗎?」

  他點了點頭:「你猜的不錯,是我勸說我父親,我說服了他,這件事情到現在的局面,姐姐本身要負很大方的責任。她受到了傷害,可是有人因她受到了更深的傷害,所以因該結束了。」

  我慢慢歎了口氣,是啊,夠了,早就應該結束了,這一切。

  他問我:還有個問題是什麼?「

  其實我沒指望他會老實回答,結果他竟然還真的老實答了:「我是故意的——聽到有人叫你的名字,然後看到你站在人群外——姐姐那時候還不知道有你存在,但我早就知道了。」

  我瞠目結舌,忍不住問:「為什麼你會知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對著我笑,一臉陽光燦爛:「你說過只問我兩個問題,我已經都答了。」

  尾聲

  我終於還是按照計畫出國,交換留學一年。

  警方的調查中止了,案子為民事糾紛,到了最後,其實是在和雙方律師努力下,不了了之。悅瑩給我找的那個徐大狀真的挺有辦法,讓我清清白白無罪脫身。慕家沒有糾纏,就像慕振飛說過的,他們沒有進行經濟索賠。系裡只讓我寫了一份材料,說明事情的經過,證明我和這件案子無關,就繼續幫我辦完交換留學的手續。

  林姿嫻的情況穩定了下來,可是仍舊昏迷不醒。醫生說她也許半個月會醒來,也許永遠也不會醒過來。林家父母從崩潰中已經漸漸麻木,我去醫院看林姿嫻時,林爸爸對我說:「盡心罷了,反正有我這把老骨頭在一天,就不會讓人拔了她的氧氣。」

  我不知道ICU每天的費用是多少,林家還能夠支付多久。林姿嫻的家境一直很優越,我想任何父母都不會放棄者最後一絲希望,傾家蕩產,也會讓孩子繼續活下去。蕭山做了很多事情,醫院裡的一切事情都是他處理的,林家父母都說:「難為這孩子了。」

  他們已經將蕭山視作半個兒子,最後的依靠。林媽媽對我說:「小嫻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有蕭山這樣對她。」

  她說道:死「字的時候,甚至平靜得不再流淚。

  蕭山也非常平靜,他對我說:「你先出國去吧,林家這樣子,我想即使我和你一起去,你心裡也不會安心的。」

  再說他還有一年畢業,到時候也許林姿嫻已經醒過來了,也許林姿嫻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

  他留在這裡,是我們兩個人的心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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