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耐 > 歡樂頌第一季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謝謝,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禮物。」王柏川儘量將語調說得委婉,以免打擊正處於人生低潮期的樊勝美。可看到遞卡片過來的枯乾的手,王柏川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你回家睡去吧,我替你看一夜。」他看一眼手錶,「現在開始睡,到明天上班時間,還可以整睡十小時。這兒怎麼做你交代一下。」

  樊勝美眼眶一熱,垂下眼皮,「你也累,剛長途車開回來呢。我已經習慣了,你看這張活動床。而且回去也沒地方睡,宿舍只有一張床,我媽媽也要休息。這幾天她也很累。」自從底細全部曝光,樊勝美在王柏川面前說話反而自然。

  王柏川摘下一把鑰匙交給樊勝美,「我那兒的位址你知道,只是衛生情況不大理想。」

  樊勝美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她只得扭轉身,背著王柏川拭淚,到底還是不願當著王柏川的面哭泣。「我還得請你幫我一個忙,我爸週六出院,我打算立刻送他回老家休養,你能不能辛苦一點,開車載我們回去?如果你已有安排,我另外找人幫忙。」

  「當然行,就是大後天?我大後天一早來這兒。」

  「那你今晚回去吧,好好休息,大後天還得靠你了。」

  王柏川看樊勝美又慢慢轉回身來,看到樊勝美臉上的淚痕,心疼不已,可他最終還是拿著卡片回家了。王柏川走後,樊勝美卻是抓著頭髮垂首鬱悶許久,到處求人,到處被人可憐,即使大家都是那麼好的人,她卻承受不住了。到處求靠,又與她哥哥何異。她發現,她其實也挺沒用的,活到三十歲,稍微遇到點兒事,就自己完全無法獨立支撐。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這麼多年為人的失敗。

  安迪收到一件新年禮物,是一軸裝裱精美的中國畫,由專人專程送到安迪的助理手裡。安迪不知是誰送的,也不懂中國畫,看來看去看不出好來,也看來看去看不出有什麼寓意,只知道是深深淺淺的山和波光粼粼的溪流,在她眼裡與大多數中國山水畫大同小異。頂上幾行草書她也認不出來,只好狐疑地翻看包裝,卻找不到任何線索。

  奇點卻是識貨,進門一看見這幅隨隨便便扔在料理臺上的畫,就「喲」了一聲,「小富玩車,中富玩表,大富玩收藏,你也開始涉足收藏了?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啊。」

  「誰送錯地兒了吧,我又不是貪官。值多少錢?多的話,我連夜把助理殺人滅口,假裝我沒收到過。」

  「何雲禮的畫,尤其這個尺寸的,值得殺人滅口。何雲禮?」奇點忽然意識到什麼,抬眼看向安迪,「何雲禮?」

  安迪臉色變了,何,她的姓。名貴的畫來得鬼鬼祟祟,毫無理由,她無法不聯想到與魏國強住在一起的那個人。奇點一聲不響將畫卷起,塞入錦囊。順手打開電腦查詢何雲禮其人。安迪卻跳進廚房裡,「別告訴我,我不想聽。」

  奇點查了會兒,便確定何雲禮就是安迪的那個無良外公。「要不要我找人把畫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去?」

  「幹嗎送回去,賣了,我們元旦住巴厘島悅榕去。」安迪狠狠地往烤了一半的雞身上刷麥芽糖,不知不覺就刷多了。

  「哈哈,彪悍,我喜歡。」見安迪並無異常反應,情緒基本正常,奇點心中很是滿意,便放心將畫取出,仔細揣摩頂部那一行草書到底寫的是什麼。何雲禮書畫俱佳,奇點心癢不已。

  安迪將烤雞送回烤箱,不滿地道:「你不可以欣賞him和it。」

  「如果我沒猜錯,上面的字是『黛山眉峰聚,秀水眼波橫』。」

  「抄襲,偷樑換柱,藏頭縮尾,假惺惺,鬼祟。翁婿兩個一樣德性。」

  奇點只是笑,「你罵對了,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給你說說……」

  「不要聽,不要理他們兩個。」

  「聽聽吧,我不說會憋死,這件事只能跟你說。我說啦?你就當作聽我扯淡,好嗎?」

  「條件是,等下我烤出來的雞,無論味道好壞,你都得吃完。」

  「行。我說啦。何雲禮可能不是他真名,查了一下他的生平,說他逃荒到海市,貧病交加,被好心人收留,病後不知從哪裡來,該到哪裡去,於是滯留在了海市,靠賣畫為生。」

  「撒謊,要真的失憶,就不會鬼鬼祟祟借用王觀的《蔔運算元》,寫什麼黛山眉峰聚了。」

  「對了,這就是關鍵。我很早已經知道何雲禮諳熟西洋畫法,大膽將油畫技巧運用到水墨為主的中國畫中,尤其敢於濃墨重彩,將各種絢爛鮮豔之至的色彩運用到匪夷所思,因此人稱國畫界的凡·高,背後則是叫他何瘋子。」奇點說到這兒停頓,握住安迪的手,見安迪只是皺眉思考,就不再繼續。

  「不,他不是真瘋子,他是用奇突畫法掩飾過去的風格,反差越大,別人越不容易注意他的老底。你看眼前這幅,純水墨,不著一絲色彩,說明他對水墨運用自如。所以,我得出結論了。一、何雲禮不是他的原名,而且他掩飾得很好,以致老嚴查到魏國強,卻查不到魏國強身邊的他;二、這幅畫才是他原有的風格,但他一定不敢把這幅畫拿出來見光,所以才敢寫上『黛山』兩個字,但也只敢用草書寫。孬種。」

  「我們想到一處了。我很懷疑這幅畫是他畫給自己,甚至是秘不示人,只偶爾閉門對坐靜思的。哈,真想不到,很有趣,很八卦。但為什麼他把這幅畫送給你?」

  「猥瑣人的猥瑣想法,我們怎麼猜得到。我不耐煩他們的一再鬼祟,需要給他們一個果斷態度,讓他們知道接近我得付出高額成本。奇點,這幅畫送到知名拍賣行,因為風格大異,人家會不會當作贗品看待?可是如果我讓老譚送出去,拍賣行就得將信將疑了,會不會送去讓畫家本人鑒定?然後他很生氣,發現媚眼做給瞎子看了,以後不會再來煩我?」

  「儘量縮小影響,我送去。這幾天我打聽一下,哪幫人與他熟。」

  「OK,就這麼定。真舒服,幹壞事真痛快,我本來不是應該生氣的嗎?不,生氣的應該是他們,我不能讓他們干擾我的情緒。」

  「你近墨者黑。」

  「總之你別想賴吃烤雞。」

  「哈哈,你做毒藥我也愛吃。」但奇點心中卻是對何雲禮越來越好奇,一個黛山縣城出來的富家子弟,怎麼與西洋畫扯上關係的,應該是從小在大城市甚至國外接受正規西洋藝術教育。可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娶了一個瘋女人做妻子。最後為什麼落荒而逃,卻闖出個何瘋子的名頭。抬頭,卻見安迪白眼相對,他立刻明白,安迪猜到他在轉鬼心思了。

  烤雞出爐。今日的烤雞大有面子,起碼表皮棕黃,頗有魅力。可奇點是個久經考驗的同志,對於安迪的廚藝有著充分而深入的認識,他絕不會因為烤雞外表的美麗而誤判烤雞內裡的美味。果然,第一口便證實了他的經驗:甜。安迪也皺眉道:「生氣的時候麥芽糖刷多了。」

  「不會,皮很脆,我也喜歡烤雞口味甜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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