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耐 > 歡樂頌第一季 | 上頁 下頁
三一


  安迪只是笑,既不認可,也不否認。因為說出來就顯得太驕狂了:整個22樓誰插手得了她的事?而她放棄麵包,寧可花時間下樓出社區打包麻煩費時的中餐也事出有因。她安置好曲筱綃,走出歡樂頌社區仔細一看,並不見奇點的車子。她站在人行道上搜索記憶,確認剛才看見奇點車子的地方,現在停著一輛吉利,那輛吉利有一張山寨賓士的臉。難道剛才眼花,將吉利認作賓士?可是,她的記憶中,明明還看見奇點坐在車裡,而不是眼前這一輛空吉利。她伸手在車蓋上一摸,冰涼,顯然,這輛車已經在這個位置停了很久。

  那麼,看見奇點和奇點的車,難道是她的幻覺?

  幻覺!也是男人,僅僅是一個男人,竟然如此輕易穿透她修築三十年的理智藩籬,讓她的腦袋無法克制地製造出幻覺。冷汗瞬間密佈在安迪的額頭,她嚇壞了。會不會是三十一年前黛山縣一幕的重演?

  奇點被安迪掛斷電話,從機場一路患得患失回到家裡,可臨下車時,又不禁懊惱剛才的那個電話給掛得不明不白,他也覺得自己不明不白,做事不像男人。於是索性一個轉彎,又出門上路,直奔歡樂頌。路上打電話,沒人接,他感覺安迪是故意不接。他打算到社區門口找個地方停車再發短信,可轉來轉去找車位的時候,見夜色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矗在一輛吉利車前。奇點忽然有點驚喜,難道是兩人心有靈犀?對,即使安迪只是出門打醬油,巧遇,也是靈犀。他降下車窗,隔著吉利車大喊一聲:「安迪,這兒,上車。」

  可是奇點分明見到安迪抬眼驚恐地看他一眼,一隻手慌亂地捂住眼睛,一隻手慌亂地掩住耳朵,扭過身去就往回走,一不小心絆倒在地。奇點莫名所以,趕緊停車沖出去扶起安迪。映入奇點眼睛的是一臉緊張一臉冷汗的安迪,與平常所見的安迪完全不同。「安迪,怎麼回事,我送你去醫院,病了?」

  安迪卻是死死盯著奇點,難道又是幻覺?如此逼真的幻覺?依稀的記憶中,她媽媽經常與幻覺中的新郎拜天地,難道她也一樣了?她不敢說話,不敢行動,唯恐黛山縣一條街上那個著名的花癲重現江湖。悲哀的是,她還什麼都沒處理,弟弟還沒安頓,她的遺囑還沒立下,她難道自此開始瘋癲了嗎?她驚恐得想尖叫,可是她依然不敢,只眼睜睜看著那個可能是奇點的人將她扶進車裡。是的,不可能是奇點,奇點被她掛了電話,不可能出現在這裡,那是個傲氣的人。越是太巧的事,就越是小概率事件,就越是幻覺。那麼她這是在做什麼?她看著車內熟悉的環境,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幻覺,不,她不敢處理幻覺。她唯有閉上眼睛,束手就擒,等待理智恢復。

  奇點堵住了車道,保安出來干涉,他連忙將車子開走。可是看看安迪的情狀,他心中有很不好的預感。「安迪,怎麼回事?說話,使勁說一句話,一句就夠。」

  安迪只是閉著眼睛不說話,不敢說。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打給譚宗明。「老譚,我可能發作了。我和我弟弟都交給你,拜託。趕緊取筆,記下我所有銀行密碼和保險箱密碼。」

  奇點無法再安穩開車,趕緊找個地方停下,對報密碼如數家珍的安迪道:「你不可能發作,要不然怎麼背得出密碼,還做事有條不紊。」

  譚宗明聽到手機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就讓安迪將手機轉給那另一個人。「我是譚宗明,安迪的老闆和老友。請問您是哪位。」

  「您好,我是安迪的朋友,魏渭。安迪不對勁,剛才在社區門口撞見她一個人站人行道上發呆,我喊了她一聲,她就像……立刻變得很緊張。請問我該怎麼處理?我正準備把她送往醫院。」

  「先別去醫院。您在哪兒,我立刻過去。請您務必穩住安迪。」

  奇點答應,一邊說地址,一邊看住安迪。他發現安迪只是驚恐地避免看他,也不知為什麼。「安迪,譚先生很快過來,他就在附近。不堵的話,估計二十分鐘。」安迪不出聲,依然在腦袋裡緊張地拼圖,試圖弄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只是太好的腦筋,反而越來越誤入歧途。奇點只得溫和地道:「我冒昧地問一句,發生什麼了?可以告訴我嗎?」

  安迪依然不說話,她想,她即使瘋了,只要有一絲理智存在,她也得克制自己做一個不說話不行動的溫和派瘋子,而決不能簪花滿頭,當路與男人勾三搭四。面對奇點充滿魔幻的聲音,她唯有閉目塞聽,如老僧入定。

  車廂裡一片死寂,直到譚宗明匆匆趕來。奇點才剛確認,安迪就急急沖出車門。奇點連忙跟出去,見安迪滿臉是淚,驚恐地緊抱住自己,在那兒對著譚宗明急急敘述。「我回家路上接到朋友電話,不小心摁斷了,結果回家看到他的車停在社區門口,他也在車裡。我把鄰居安頓好就出來找他,看到那兒停的根本不是他的車,而是一輛吉利,車冷的,停了好久。可見回家見他是幻覺。可就是那麼巧,耳邊立刻又出現幻聽和幻覺,他又來,而且這回發展到出聲了。老譚,我估計我麻煩大了,趁現在還有點理智,你找律師,我把遺囑寫下來。最大要求,把我安頓到醫生和護理都是女人的環境裡。」

  譚宗明認真聽著,眼睛卻看著其貌不揚的奇點。安迪話裡的「他」,就是這個男人?而奇點則是錯愕地聽著這一切,看著譚宗明的反應。兩個男人嚴肅對視。等安迪說完,譚宗明就問奇點:「她說的朋友,是您?」

  「對。可是她說的第一次,我還在路上。第二次才真的是我。我在她社區門口見到,以為她病了,急忙送醫,路上她打電話給您託付……一些事情。一路上就像現在,她一直避免看我。我跟她說話,她不理。」

  譚宗明盯著奇點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了。謝謝您的一路關照。我把安迪接走了,非常感謝。」

  奇點搖頭:「安迪跟我提起過她的母親,和她明天準備去接來的弟弟。我瞭解。此刻我不能一走了之,譚先生,她可能杯弓蛇影了,請您當面向她指出,我出現不是她的幻覺,而是真人,是巧合。她沒有出問題。如果我走開,更不容易解釋清楚。」說話時候,奇點見安迪忽然睜開眼,瞪著雙眼看他,他索性直接跟安迪說:「對,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連我這幾天都已經感受到你傳遞過來的壓力。但這回純屬烏龍,你疑心生暗鬼,自己嚇自己。」

  有牢靠的譚宗明在,而且有譚宗明點頭確認,安迪這才相信了。可一想到自己剛才的行徑,她無地自容,急急跳入譚宗明的車子,「老譚,老譚,快送我回家,我要死了。」

  「等等。我跟魏先生說幾句啊。」譚宗明擺手請奇點走遠一點兒,才道:「安迪很脆弱,而您對她的影響太大,十年來前所未有。這種影響很容易走向很不良的一面。我懇請您離開她。為她好,也為您自身著想。」

  安迪卻羞愧得無以復加,見兩個人還在那兒竊竊私語,她留下一句話,就爬到駕駛位轟開油門溜了。「老譚,明天還你車子。」

  兩個男人愕然看紅色尾燈飛快遠去。

  §第九章

  「回家」這兩個字,關雎爾都念叨快一星期了。樊勝美始終懷疑關雎爾醉翁之意不在酒,關雎爾又不是沒出過遠門,早年讀大學也在外寄宿,這麼多年下來,怎麼可以一說到回家有如此興奮的,樊勝美估計關雎爾自己都不清楚,興奮的原因是那位同門大師兄。

  終於到了回家的日子。林師兄在週三提議將回家日期改在週五下班後,於是週五的早上,關雎爾早早起來,回家的包早已整理出來了,她委決不下的是今天穿去上班同時也得穿著乘林師兄車子回家的衣服。

  樊勝美早起也是洗漱化妝好多事,其間多次被關雎爾一臉緊張嚴肅地插隊使用洗臉台上面的鏡子,她為了保障自己的使用時間,只得出聲指點。「領子那兒加一條絲巾,顏色鮮亮點兒的。」

  關雎爾答應,連忙去找出一條人家送她媽媽的絲巾,品質很好,雖然不是愛馬仕之流,卻也差可仿佛。她將圍巾戴上,卻猶豫了,「會不會喧賓奪主?」

  樊勝美忍住笑,「唉,誰讓你少壯不努力,老大徒A杯啊,就是讓你用鮮亮圍巾喧賓奪這個主的。」

  「啊,樊姐,討厭啦。」關雎爾頓足將圍巾扯下,逃回自己臥室。可想來想去,又將圍巾照原樣放入紙盒,將紙盒塞入背回家的雙肩包裡。

  樊勝美一徑地笑,站在自己的臥室裡,對著獨家專用的穿衣鏡扭來扭去,欣賞傲人身材。見邱瑩瑩揉著眼睛經過,就道:「小邱,小關今天回家,周日晚上回。我晚上有應酬,晚點兒回。」

  「奇怪,越是工作忙碌的人越是約會多,越是沒工作的人連約會都沒有。老天眼睛瞎了。」

  關雎爾道:「我回家,不是約會。」

  邱瑩瑩在洗手間裡大聲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年頭什麼師兄師妹都是幌子,目的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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