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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他覺得冒充明星跟客人們照照像應該沒什麼,一天能賺七八百,如果天天干,那一個月就好幾萬,也很可觀了,可以先幹幹看,如果真有那麼好的賺頭,就把教書的工作辭了專門幹這個,一年下來就可以把賬還清了。他自薦說:「我週末可以幹——你們週末有——這種項目嗎?」

  「有時也有,如果你願意幹,我會幫你安排。你現在先別著急,你說了有地方借錢的,那就先借來用了再說,等拍錄影的事一搞好,你就有機會還錢了——」

  「那這個——拍一個錄影到底能——賺多少錢?」

  「要看籌到的資金有多少,還有錄影的銷路問題,如果銷得好,那提成就高;如果銷得不好,那可能——就一個基本酬勞;如果資金不足,那連基本酬勞都會很低——」

  他有點沮喪:「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一定能賺到錢呢——」

  葉小姐點撥說:「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一定能賺到錢的,幹什麼都有風險。你不能把這種事當成你那教書的行當,以為只要每天去上班,就一定能月月拿到那麼多錢,那種錢穩妥,但穩妥的錢就少得可憐。我們這裡都是大起大落的,有可能一下就成了大款,也有可能一分錢都賺不到——」

  他意識到自己有點操之過急,忙解釋說:「主要是怕明天就要換腎,那時就要為剩下的那部分錢發愁了——」

  「既然能借到,有什麼好愁的呢?我那時是連借都借不到——不得已只好下海——你現在比我那時強多了——」

  他有點慚愧,覺得自己從來沒關心過葉小姐,都是要葉小姐幫忙的時候就想起人家來了。他深表同情地說:「你那時肯定更不容易——」

  「那段時間——真是不堪回首——本來很幸福的婚姻生活——就因為他的這個病,就——」

  「你丈夫他是——婚後得的這個病?」

  「當然是在婚後,如果他婚前就得了這個病,你想我會那麼傻呼呼地跟他結婚嗎?就算他是中央領導,我也不會跳這個泥坑——」

  他覺得這話有點不順耳,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來給葉小姐上政治課的,而是來請葉小姐幫忙找賺錢的工作的,所以葉小姐道德觀念是否正確,不關他的事,還是留給黨組織去操心吧。他問:「那你跟你丈夫——是——青梅竹馬?」

  「也不是什麼青梅竹馬,我們是在舞廳認識的。我以前是歌舞團的舞蹈演員,歌舞團的收入不是很好,很多人都在外面走穴,或者到舞廳去伴舞,還有的就改了行去唱流行歌曲。你知道不知道朱明瑛?她就是從搞樂器的轉成唱通俗歌曲的。不過她那時機會好,通俗歌曲剛剛在大陸興起,她抓住了時機,唱發了,而我們這些後來人就沒有她那麼好的運氣了——」

  他安慰說:「你現在也混得不錯嘛——」

  「什麼錯不錯的,混口飯吃罷了。我在舞廳伴舞的時候認識了我丈夫,他當時是A市小有名氣的青年企業家,身邊有不少女孩子圍著,不過最終都被我打垮了。現在想想真是諷刺,我費了那麼大的力把他弄到手,結果卻是這麼一個包袱——那些被我打垮的人肯定都在幸災樂禍——」

  「這些事——很難預料的——誰那麼有遠見呢?」

  「就是,我跟我丈夫結婚之後就辭了職,因為搞舞蹈的,吃的是一碗青春飯,藝術生命不長。我丈夫那時挺有錢的,好吃好穿地供著我,那幾年還過得挺幸福的。可是後來他生了這個病,我就沒辦法了,只好下海——」

  「你丈夫是青年企業家,難道他沒錢治病?」

  「什麼青年企業家,說白了就是個體戶,一切的福利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丈夫那幾年病得厲害,也不能管理他的企業,很快就被人擠垮了——」

  他關心地問:「那他現在——」

  「現在?現在就是我那次說過的,能吃能喝不能做——」葉小姐把個「做」字拖得長長的,還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

  他他覺得葉小姐瞟的那一眼好像含義很深刻一樣,他正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卑鄙齷鹺,把人家葉小姐的意思想歪了,就聽葉小姐說:「你知道的,腎跟人的性欲有很大關係,腎衰竭病人有很多都——完全失去了『性趣』,即便是以後換了腎,也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人性趣全無。也許你跟你愛人情況好一點,因為即便你愛人沒性趣,你也——還是可以——進行的,不像我們家——男人沒了性趣——女人再怎麼樣也沒用——」

  他沒想到葉小姐這麼直截了當地談這個問題,覺得很尷尬,臉也紅了,支吾其詞地不知所云。

  葉小姐笑了起來:「沒想到你到現在還這麼臉——薄,你陪你愛人住了這段時間的院,還沒把這些話聽慣?」

  他陪小冰住了這段時間的院,的確把臉皮練厚了許多,但那都是在醫院那個環境裡,而且是跟醫生或者病友之間的談話,完全是探討病術的性質。現在跟一個年輕女人坐在一起,屋子裡光線暗暗的,又擺著一張大床,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他生怕葉小姐要他來幫忙完成她丈夫的定額,慌忙站起身,告辭說:「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葉小姐也不挽留,只叮囑說:「拍錄影的事你不要跟別人說,因為這涉及到商業機密,現在這行競爭很激烈,資訊就是金錢——」

  他許諾說絕不告訴別人,但他一回到家就把這事對小冰說了,因為小冰不是「別人」,而且他這人如果有什麼事瞞著小冰,心裡就老是不踏實,日子過得很沉重,還不如說出來,心裡就輕鬆了,況且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

  小冰剛開始很感興趣:「真的?你要做水貨明星了?讓我看看,你到底象誰?」小冰把他抓到燈下面,一本正經地打量了一陣,洩氣地說,「我覺得你誰都不象——,既不象劉德華,又不象金城武。我可以不可以也到你們公司去做?你覺得我象誰?如果我不象哪個明星,我可以不可以幫你們公司寫劇本?」

  他見小冰一口一個「你們公司」,忍不住笑起來:「哪裡是『我們公司』?還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呢——」

  「會要的,會要的,就怕你到時做了明星,就瞧不起我了,乾脆等我現在就去拿幾張照片請你簽字,不然的話,以後擠都擠不到你面前去了。要不你在我胸罩上簽字也行——就簽胸上也行——」

  小冰說著,就把胸挺到他面前,他借勢摟住了,吻了幾口,有點不敢相信地說:「真沒想到,老也老了,反而做起明星夢來了——」

  「誰說我老公老了?誰說的我跟誰拼命!我老公還年輕得很,小荷才露尖尖角——,哇,你的『尖尖角』真的露出來了——」

  過了一天,小冰的心思突然變了:「我不讓你進那個公司,不然的話,每天被那些追星的女生圍著,你還能有個好?而且我覺得這事可疑得很,從來沒聽說有這樣的公司——我看葉小姐是在騙你——肯定是把你打扮成明星模樣了——就讓你去陪那些追星的富婆們睡覺——」

  剛開始他還跟小冰辯論辯論,說葉小姐不是那樣的人,而且他私下裡還做些俯臥撐、仰臥起坐什麼的,想把肌肉搞多一點。但過了一段時間,葉小姐也沒打電話來跟他聯繫,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葉小姐的公司「默拒」了,就再也不跟小冰辯論了,也反過來說那家公司可疑得很,咱們別理他們了,好像把那事一笑置之了一樣。但他心裡很受打擊,出賣色相已經是淪落得夠低的了,但如果想出賣色相還被人拒了,那就不知低到哪裡去了。

  那段時間他聽人說到一個賺錢的方法:去日本背死人。聽說很多人砸鍋賣鐵地辦了去日本的手續,但到了那裡既不讀書,也不上學,就靠背死人賺錢。據說這是日本的一種風俗,家裡死了人,要請人背出去,然後再由殯儀館處理。又聽說日本人挺迷信的,這個背死人的活誰也不願意幹,都是那些想賺錢的中國人幹的,聽說一年就能賺幾十萬。

  這個真讓他動了心,一年就能賺幾十萬,那不是一年就可以把賬還掉?背死人怎麼啦?只要有錢賺。他不迷信,不怕背死人,相信也肯定背得動,因為日本鬼子號稱「倭寇」,「小日本」,肯定都是小矮人,好背,如果是到美國背死人,那他就不敢揭這個榜了。聽說美國人動不動就是幾百磅,那還不把他壓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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