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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我晚上一般都有空——」

  「晚上——我比較忙——白天行不行?你不用坐班吧?」

  「不用坐班——」

  「那我們選個白天的時間,這是工作上的事,就不要——帶你愛人去了吧——」

  他一聽這話,就覺得這裡面有道道。但他覺得即便葉小姐是幹那個的,也不會把他怎麼樣,因為幹那個的都是為了錢,他一個窮光蛋,葉小姐才懶得在他身上下功夫呢。他有點虛榮地想,也許葉小姐只是跟小冰說的那樣,對他有好感,所以想跟他單獨見面。他決定也象小冰那樣,安全地利用一下異性的好感,相信只要他把握分寸,點到為止,不超越底線,應該不會惹什麼麻煩。

  他對葉小姐說:「行,那就選個她到醫院做透析的時間吧——」

  葉小姐笑著說:「怎麼?那樣就比較心安理得地不帶她去了?」

  他一驚,心想這葉小姐莫非是搞心理分析的?怎麼連他潛意識的東西也摸得這麼清楚?他剛才腦子裡並沒那麼想過,但經葉小姐一指出,就發現他的確是想趁小冰透析的時間跟葉小姐見面,那樣就比較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是他不帶小冰去,而是小冰沒空。他尷尬地笑著說:「哪裡,只是——剛好那天沒課——」

  葉小姐也不點穿他,很識趣地放過了這個話題,跟他定了見面時間和地點。

  那幾天,譚維在小冰面前有點做賊心虛,好像自己是在搞婚外戀一樣,因為這在他是太前所未有了。他自從跟小冰認識以來,還沒跟任何別的女人有過單獨約會,他去哪裡都會事先告訴小冰,見任何人都會帶小冰一起去,象這樣私下會晤一個年輕女人,這還是第一次。唯一令他心安的是葉小姐也是有丈夫的人,而且是感情堅貞的那種,他跟葉小姐見面只是為了談賺錢的事。

  他那天也不敢做什麼打扮,連正經找工作應該穿的西服什麼的都不敢穿,怕小冰看出破綻。他穿的仍然是平時上班那身行頭,但他上完了課就騎車來到校門那裡,存了自行車,打的到葉小姐指定的地方去。

  他沒想到葉小姐定的地方是一家很大的飯店,他坐的出租一到,就有穿制服的人上來為他開車門,搞得他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差點連車費都忘了付,還是司機不耐煩地提醒他,他才付了車費。

  他走到飯店的大門邊,發現是那種他只在電影上看到過的旋轉門,他差點嚇得逃跑了,怕自己鄉巴佬不會進這種門,被門撞了丟人。幸好葉小姐就在前臺那裡等候,看見他在門口躊躇,就走了過來,示範性地推著門走了出來,對他說:「你來了?進來吧,很簡單的,就這樣推著就行了——」

  他死要面子地說:「我知道——」然後跟在葉小姐後面推磨一般地進了飯店大門。

  葉小姐帶著他上電梯,下電梯,左轉彎,右轉彎的,搞得他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最後終於來到一個房間門前,葉小姐用卡打開門,叫他進去。他一看地上鋪著很漂亮的地毯,忙不迭地問:「要不要脫鞋?」

  「不用——」

  他真不忍心就那麼穿著鞋在地毯上踩,但既然葉小姐說不用脫鞋,那他就不好意思脫了,但他恨不得把腳扛在肩上再進屋去,感覺自己完全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傻頭傻腦的。

  葉小姐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說:「你別拘束,習慣了就好了,幹我們這行的,進出的都是這些地方——」

  葉小姐從一個小冰箱裡拿了個易開罐飲料給他,他接過來捧在手裡,十分警惕地沒有打開喝,只坐在那裡東張張,西望望。屋子里拉著窗簾,光線比較暗,葉小姐又象讀懂了他的心思一樣,啪的一下打開了燈。他看見屋子裡擺著一張大床,有一點傢俱,很典型的旅館房間,他有點納悶,不知道葉小姐把他帶到這裡來幹什麼。

  葉小姐又象心理分析家一般地問道:「是不是覺得這裡不象辦公的地方?你總不會到現在還沒猜出我是幹什麼的吧?」

  他目瞪口呆:「你真是——幹——那個的?」

  葉小姐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幹哪個的?」

  「啊,我亂說的——我愛人——她猜——」

  「她猜我是——性工作者?」

  他差點被「性工作者」幾個字搞得笑起來了,這麼莊嚴肅穆的稱呼,簡直跟「地下工作者」或者「先進工作者」有得一比。他解釋說:「沒有,沒有,她怎麼會這麼猜呢?她是說——」

  葉小姐笑著說:「看把你嚇的,就算她這麼猜也沒什麼嘛,哪裡至於把你嚇成這樣?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種——雛味——」

  他沒聽懂,以為葉小姐說的是「醋味」,茫然地問:「什麼醋味?」

  葉小姐格格笑起來:「算了,不跟你說這個了,說了你也不懂。我們談正事吧,你想——下海?」

  「對,我的意思是幹公司——做生意——」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想看看你現在——到了哪一步了——你現在——借不到錢了?」

  「也不是借不到錢,我有兩個同事都答應借錢我的。我想的是還錢的事,如果沒辦法還錢,你叫我怎麼安得下心來借錢?」

  「那你是決心——要跳這個泥坑了?沒想過——跟你那個同林鳥——各自飛?」

  他吃驚地說:「難道——在她生病的時候——丟下她不管?」

  「我只不過是問問,看看你到底是因為責任義務感才——跳這個泥坑的,還是你——真的是愛她的——」

  他不知道葉小姐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但他想起小冰那些關於利用異性好感的理論,覺得他現在應該給葉小姐一點想頭,如果葉小姐真的對他有點意思的話,應該是不想聽他說愛小冰的,於是含糊地說:「其實我也沒想什麼愛不愛的事,就覺得這事——就跟自己的父母生了病一樣——做兒子的——除了千方百計為父母治病——難道還會有什麼別的想法?」

  葉小姐打量了他一會,說:「那就是說你還是很愛她的——愛到根本不用考慮愛不愛的地步了——已經是天經地義的事了——」

  他覺得葉小姐說得對,但他不知道該不該承認這一點,最後他想到葉小姐心理分析家一般的智慧,感覺葉小姐跟肖醫生的智慧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他說謊的功夫跟小冰相比也太遜色了,他絕對不可能象小冰糊弄肖醫生糊弄住葉小姐,還不如說實話:「應該是吧——」

  葉小姐笑了一下,問:「你愛她愛到什麼地步?能不能為她——出賣色相?」

  他一震,原來葉小姐真是幹這個的,他斷然說:「我不會的——」

  「呵呵,那還是不夠愛——」

  他聲明說:「不是不夠愛,而是我愛人對這個很——反感的——與其讓我做那樣的事來賺錢給她治病,那她肯定寧願死——,而且我不像你們女的,也沒色相可出賣——」

  葉小姐笑著說:「我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你跟你愛人私下肯定猜我是幹那行的,所以拿這個嚇唬你一下。我說的這個『出賣色相』並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而是拍——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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