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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兩個人就一個出汗、一個拉尿地鬥酒,艾米覺得Jason吃虧了,因為出汗畢竟不如拉尿來得快。她急得要命,不停地問Jason要不要拉尿,問得Jason哭笑不得。她見他不拉尿,恨不得給他把一下尿,又吹口哨又晃蕩酒瓶,弄出些水的響聲來,逗他拉尿,但Jason還是不拉尿。正當她快急死的時候,她聽見何塞說了聲「YOUWIN!」,就取下頸子上掛的一個項鍊樣的東西,給了Jason,然後碰地一聲歪到地上去了。

  艾米嚇了一跳,生怕他在桌子角上碰破頭嗚乎哀哉,那就出了人命了。她跑上去察看了一下,還好,頭沒碰破,只是倒在地上睡著了。

  艾米再看看Jason,似乎也很難受,他對她說:「幫我泡杯濃茶,我要去洗手間吐一下——」艾米搶上去扶他,他搖頭,說,「去吧,別跟著我,吐起來很難看的——」艾米只好讓他自己走到洗手間去。她聽見他在裡面嘔吐,心疼得要命,趕快去泡了濃茶,淚汪汪地站在外面等他。

  然後她聽見他在漱口洗臉,過了一會,他從裡面出來,臉色蒼白,見她站在外面,就說:「我們把何塞弄到床上去吧。」他們倆生拉活扯地把何塞弄到客廳的床上躺下。何塞鼾聲如雷,而且有一種特殊的PATTERN,每一聲都好像要氣絕身亡一樣,但絕到了頂的時候,又一拉風箱回過氣來,繼續鼾聲如雷。

  Jason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來不及喝濃茶,說了聲:「我在這睡一下——」,就躺倒睡著了。艾米想把他弄到臥室的床上去,但完全搬不動,只好坐在旁邊守著他。他額頭上不斷有汗冒出來,背上也在出汗,她就不停地幫他擦。他好像睡得很辛苦,輕聲地哼哼,象生了病一樣。她搬了個椅子放在他腳那邊,把他蜷著的腿放到椅子上,讓他睡得更舒服一些,然後她搬了個椅子坐在他身邊,看他睡覺。

  過了一會,他好像很冷一樣,縮著身子,她趕快找個薄被子來給他蓋上。再過一會,他又出汗,把被子也掀開了。她嚇壞了,他這是不是在「打擺子」?她想打電話叫救護車,但他似乎又平靜下去了。半夜的時候,他好像醒了一下,睜開眼,問:「我——怎麼啦?」她告訴他,說你跟何塞鬥酒,醉了。他笑了一下,問:「這算不算——打架?」艾米剛想回答,他又睡著了。

  何塞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醒來就大叫頭疼,艾米讓他喝了一杯濃茶解酒,他又躺了一會,起來蘸著果醬一口氣吃了二十片麵包,才算回過神來。他跟Jason拍肩擁抱一番,就要回去。Jason怕他開車出問題,跟艾米兩個人把他送了回去。

  回到艾米的住處,Jason把何塞的那個項鍊給了艾米,說何塞應該不會來麻煩你了,這個項鍊的小吊墜裡裝的是他媽媽的照片,他指著他媽媽的墳墓發了誓的,賭輸賭贏都不會來打攪你了。他開玩笑說:「以後招蜂惹蝶就行了,別去招惹酒鬼賭徒,我回了中國,就沒人幫你鬥酒了。」

  艾米好奇地問:「他輸了給你這條項鍊,那——如果你輸了呢?」

  他舉起他的左手。

  艾米驚呆了:「你把你的手賭上了?那你還不如——就把我賭上,反正這事是我——惹出來的。」

  「傻瓜,把你賭上,萬一賭輸了呢?」

  艾米想了想:「萬一輸了就報警。」

  他哈哈大笑:「願賭服輸,這是賭徒最重要的QUALIFICATION。你根本沒準備遵守賭約,你沒有賭德,不是個好賭徒,不能跟你這樣的人賭。」

  (65)

  Jason定的是八月十四日的機票,他不讓艾米她們去送他,說送也只能送到安檢門外,跟沒送一樣,何必要大家跑那麼遠?再說他的父母和奶奶都在他走前一周從加拿大趕過來了,就讓他們去送吧。

  艾米想想也是,差不多一進機場就是安檢的門,不由得把布希狠狠咒駡一通,肯定是他跟賓-拉登串通好了炸世貿的,好提高他在美國人心中的威望。不是他們炸世貿,機場怎麼會這麼壁壘森嚴?登機口揮淚告別的感人鏡頭,怕是只能在電影裡看到了。

  她想到Jason將會一個人孤零零地候機,孤零零地走進登機口,就覺得心裡很難受。難道就沒有辦法通過安檢的門去送他嗎?她冥思苦想,終於想到一個辦法:送行的人不能進安檢的門,是因為他們沒機票,如果有一張機票,不就能進去了嗎?

  她馬上給幾個女伴打電話,把自己驚人的發現告訴她們,問她們願不願意去機場送Jason。CAROL傷心地說她不敢去,怕到時候會哭起來,會拽著Jason不讓走。方興已經去CA那邊上班去了,唐小琳自LAKEMARTIN一役失利,就有點萎靡不振,說那樣好的機會都沒有得逞,現在跑到眾目睽睽的機場裡面,還能幹什麼?就算勾家幫幫主親自出馬,怕也是回天無力了。算了,不去想他了,就當他是楊家的偉哥哥吧,反正我也就是想拿他頂替JOHNNYDEPP。

  既然大家都不去,艾米就決定一個人去了。她買了張票,最便宜的那種,能進安檢的門就行。

  到了八月十四日那天,她開車到了機場,在電腦上換了登機卡,就進了安檢的門。她知道Jason的航班,就到他的登機口去等他。她不知道自己待會要跟他說什麼,也許就默默地坐一會,然後讓他在她的注視中登上飛機,也讓他的身影永遠鎖在她記憶裡。

  她坐在那裡等Jason,想像他看見她的時候,會是多麼驚訝。不知道他今天還會不會躲她,他躲避跟她單獨見面已經很久了,有時她跟別人一起去找他,他似乎還不那麼急於躲避,但如果是她一個人,他就老是找藉口避開,不知道是怕別人起誤會,還是怕她會把他「就地正法」了。她有時候覺得他太過分了,雖然她跟他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有一種想撲到他懷裡去的衝動,但她的理智也不是吃乾飯的。

  離登機還有二十多分鐘的時候,她才看見Jason拖著個小旅行箱、背著個LAPTOP走過來了。她站起來,向他走過去,想走得波浪起伏以顯步履輕鬆,也想FAKE一個輕鬆愉快迷人的笑容,結果眼淚卻不爭氣地湧上眼眶。她停下腳步,站在那裡,睜大了眼,免得淚水流出來。他看見了她,但並不吃驚,等走近了,他笑著說:「我賭贏了,你果然在這裡。」

  她吃驚地問:「你跟誰賭?」

  「當然是跟Jason那傢伙賭。願賭服輸,」說完,就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美元,放到褲子口袋裡去了,「你作證啊,我付了賭金了。」

  她忍不住笑起來:「你經常這樣跟自己賭麼?」

  他笑著說:「誰不是經常自己跟自己賭?」

  她想了想,點點頭:「嗯,可能人的一生就是自己跟自己賭,善良的願望跟邪惡的願望賭,錯誤的判斷跟正確的判斷賭——」

  「哇,『窄學家』呀,連賭博這種事都能上升到人生的高度,了不起。不過當心太『窄』了鑽牛角尖裡了。」

  「你才是哲學家,」她真誠地說,「你寫的那些東西,很多都是人生哲學,很啟發人的。」

  他嘿嘿地笑:「一本正經的說就是最好的搞笑,你搞笑起來比我厲害。我寫了什麼?都是LOSER自己安慰自己的東西,要說有人生哲學,也是頹廢的,你千萬不要當真。你一向活得很自我,不要搞得跟我一樣了。」

  「為什麼你不活得自我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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