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珠(8)_學達書庫

八

　　眼下，他雖關注著這個特殊學生的日後前程，卻因嚴母訓令已下，內心有著難言的苦楚。他把此事隱約在話中透露給她聽。小上官聽了倒也並未感到怎麼驚訝。在九曲橋上，她一邊順著曲曲石條走，一邊拉著張大炎，要地觀看橋下玉池中自由遊動的魚群。

　　「均犖，別拉著我。」

　　「不少人的眼睛盯著我們……」

　　「稀奇！這關他們什麼事！」她用眼睛一掃，確實見有些遊人在對她指指戳戳，竊竊私語，特別是橋邊釣魚石上的一個老頭，還長籲短歎著什麼「男女纏不清，江山無體統……」

　　小上官見橋面上有塊小石頭，俯身拾起，往釣魚石邊一擲，石入玉池，濺起水花，打在那老人身上，她拉著張大炎便從曲橋鑽入假山，又擲出一串笑聲……

　　4

　　那幅「幻想的公主」，畫了一年，還是那兩隻迷人的眼睛。這天，學校放了暑假，張大炎突然想到：該把這幅畫完稿。

　　這一年中，小上官將從姑蘇城裡返回家鄉。當然，張大炎將迎回這位在城市學校裡薰陶過三年的女學生＿同時，從此也該結束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師生情誼。、因為，張氏已百次告示：她將娶回一個富家小姐作為賢媳婦。

　　知了還是以它的鼓噪來傳播熱浪，今年似乎特別得勁。張大炎提起筆，望著畫稿，欲意在眼睛上方派上兩道清秀的：柳葉眉，但是額上的汗珠卻不識時務地滴落下來。說來也巧，這汗珠兒正滾落在畫稿上的一雙眼睛裡。頃刻間，這「幻想公主」哭泣了……

　　張大炎剛想用手帕抹去這「天賜的」淚珠，他的畫筆突然被一隻纖纖玉手奪去了，隨後聽到一聲：「別擦去，太妙了！」——韋家五姑娘來了。

　　張大炎知道她會在這幾天中來到自己身邊，他已想好了一二三四幾個層次的話，諸如：先問她的學業情況，再問她日後有什麼打算。最後得暗暗告訴她：他已無能為力再繼續扶助其上學，至於母親已在為自己說親之事暫不透露，因為他自己還沒有拿定主意。

　　眼下，這位帶有不少「城市氣」的初中畢業生，一進門先奪畫筆，又對畫中「天賜淚珠」大贊其妙，這使張大炎懵住了。

　　「均犖，這『妙』……在何處呀？」

　　「妙麼……在於真。」

　　「真？」

　　「可不，這雙眼睛畫的是我，是吧？大象了！加上這水晶晶的淚珠，簡直是畫活了，不妙麼？嗯？」

　　張大炎觀其樂天的神態，味其天真的言詞，一時難以捉摸對方此時究竟是什麼心理。他只能扯開這個話題，問她學業情況如何？

　　小上官從口袋裡掏出成績報告冊，毫無疑問，她的學業門門是優等，操行也是優等。報告冊上還加了幾條，該生品學兼優，生性善良，樂於助人，更有不凡的藝才……

　　張大炎對著這言簡意賅的評語默默不言，他腦子裡轟鳴起來。這樣一塊成材的料子，如今……她以後會如何呢？唉！為什麼自己沒有勇氣和膽量，再扶她一把呢？她此刻站在這裡，以後將會向何處去呢……張太炎此時簡直感到自己是作了孽，把人抬到半空郵甩手不管了。想到這裡，他真不敢正面再去望一下這位被自己吊在半空的學生加街坊。他偷偷地從鏡子裡察看著對方的動靜。

　　鏡子裡的小上官，他好象有點不認識了。他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大膽又仔細地窺視著這位少女。啊，這雙明亮的眼睛，又大又黑，大得得體。黑得烏亮。它象一汪清澈見底的玉池，閃著粼粼波光，這近似工筆繪上的柳葉細眉，清清秀秀貼在明亮的「玉池」上方，象綠葉襯著瑰麗的牡丹花；而那殷紅的小嘴巴，多象涇水裡剛出水的小紅菱；白嫩、紅潤的臉蛋，又象初開胸旭日。更使張大炎吃驚的是，她那潔淨而又顯得已不合身的舊上衣，緊裹著她那纖細的身軀，以致使這位少女豐滿的胸部高高隆起，不論是頭部、胸部，都顯示一種迷人的美……他的腦海裡「嗡」地一響，呵，她不再是個孩子了，而今已是位令人矚目的美貌姑娘了！

　　在張大炎尋思和暗察的那一刻，她倚窗呆望著涇水。涇水裡有一群男孩子在自由自在的與浪花搏擊，多麼歡快舒暢。他們一會兒撲游水面，一會兒潛入水底，自由出沒，多叫人羡慕啊！

　　「張老師——」她啟齒欲請他陪同下河游泳。意猶未逮，張大炎以為她要離開這裡了，所以搶著說：「別心急嘛，坐下，我想再問你一些情況。」

　　「好。」小上官把臉轉向張大炎，「張老師，有話說呀！」

　　張大炎已經有了新的打算，他橫下心，不顧母親反對，準備讓小上官去考專科學校，於是說：「還想繼續讀書嗎？」

　　小上官深情地望了張大炎一眼，微微搖了搖頭，感激地說：「這三年時間裡。讓你花費了那麼多錢，太不好意思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如果你還想讀書，我願意……」

　　「不，我不能再這樣念書了！」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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