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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第十一章 托洛茨基在英國

  一位同代人評論該書說:「他用一種伴著沙沙雜音的唱機般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著陳辭濫調。」我猜測是托洛茨基口授了這本書。它穿著英國外衣,出現在一條濁流之中,發出威嚇的汩汩聲;這是譯自俄國的現代革命文學的特徵。它對於我們的事務的武斷腔調——關於我們的事務,甚至作者敏銳的洞察力也被他對正在談論的無知事所障蔽——不可能使一位英國讀者對它感興趣。不過,存在一種與托洛茨基有關的特定風格。透過扭曲的中介物,可以看到人物性格。而且,它也不全是陳辭濫調。

  首先,這本書是對英國工党官方領導者們的一個攻擊,由於他們的「宗教情感」,由於他們認為:為社會主義作準備的同時不為革命作準備,是有益的。托洛茨基看到——這或許是真的——我們的工黨是激進的反傳統者和博愛的資產者的直系後裔,沒有絲毫的無神論、血氣和革命性。因此,他充滿感情和智慧地發現,他們極缺乏同情心。可以選擇一個簡短段落來展示他的思想狀態:

  「工党領袖們的教條是保守主義和自由主義的一種拼湊,為適應於工會的需要而作部分地調整……工党的自由党和半自由党的領導人仍然認為,社會主義革命是歐洲大陸的悲慘失誤。」

  「『在感覺和意識的王國,』麥克唐納宣稱,『在精神的王國,社會主義形成了為人民服務的宗教。』這些話立即暴露出資產者的慈善和自由党左派——它『服務』於人民,從一個方面,或更真實地說從上面接近他們——的面目。這種方法的根源,整個存在于迷蒙的往昔,那時激進知識分子生活在倫敦的工人階級區,從事文化和教育工作。」

  「與宗教文學一起,改良主義大概是最為無益的、在任何場合最令人厭惡的辭句發明形式……對勝利紀元的廉價樂觀——明天似乎將比今天好一點、後天似乎又將比明天好一些——在韋伯、斯諾登、麥克唐納和其他改良者那裡找到了它的最終表達。……這些大唱高調的權威們、學究們、驕子們和口吐狂言的懦夫們,系統地毒害工黨運動,迷惑無產階級的意識,麻痹他們的意志。改良者們,貿易同盟的保守黨官僚們,在這個時刻代表著英國、可能也是世界發展中最為反革命的勢力。改良主義、麥克唐納主義、反戰主義,是英帝國主義和歐洲——如果不說世界的話——資產階級最主要的觀點的集中。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這些自我滿足的書呆子,這些閃爍其辭的折衷主義者,這些熱衷名利的人,這些穿資產階級僕從制服的暴發戶,必須向工人們現出原形。讓他們現出原形,將意味著他們無可挽回的名聲上的破壞。」

  好,這就是那位嚴重警告溫斯頓·丘吉爾先生的紳士,在文章中發出的攻擊。我們一定希望,這發自他內心的文章,感覺起來能更好些。請讀者注意,只須變動很少的辭句,就可以便屬￿我的文章進入權利的哲學拳擊。這種相似點的理由是明瞭的。在這些段落中,托洛茨基涉及的是對待公共事務的一種態度,而非終極目標。他恰恰展示了強盜政治家團夥的脾氣;對他們來講,行動即意味著戰爭,他們被甜美的合理性、博愛、容忍和慈悲的氣氛所激怒,在這種氣氛中,儘管風在東方或南方呼嘯,但鮑德溫先生和洛德·奧克斯福德以及麥克唐納先生卻吸著和平的煙斗。「他們在不該有和平的地方吸著和平之煙,」「這是偽善,衰弱的蠢貨的象徵,老朽和死亡,生命及生命之力的對立面;生命和生命之力,只存在於毫不憐憫的鬥爭精神中。」只要事情是這麼容易!只要人能夠通過吼叫而取勝、無論他吼叫得像雄獅或一隻舐食的鴿子!

  咆哮占去了托洛茨基這本書的前半部分。這本書的後半部分給出了他的政治哲學的簡要說明,值得給予較密切的注意。

  第一個假說。要使文明得以保存,那麼歷史進程就使得向社會主義徹底轉變成為必要。「不向社會主義過渡,我們的一切文明都受到衰落和腐敗的威脅。」

  第二個假說。難以想像,這種徹底轉變能通過和平爭論和自動投降而達到。除了以暴力進行答覆外,統治階級什麼也不會放棄。「階級鬥爭是公開的或偽裝的勢力所進行的持續不斷的過程,它在或多或少的程度上被國家所限制,國家又代表著對立階級中較強大的勢力——換言之,統治階級——的有組織的工具。」這樣一種假設,即工黨會通過憲法方式參與政權,然後將「非常謹慎地、非常機敏的、非常聰明地繼續履行責任,以至資產階級不會感到有任何積極反對的必要」,是「開玩笑似的」——儘管這「確實是麥克唐納公司的最低期望。」

  第三個假說。即使工黨通過憲法方法或早或遲地獲得了權力,反動政黨也會立即向權力挺進。統治階級只要控制著議會機器,就會對議會作出空頭承諾;但假如他們被驅逐了,那麼,托洛茨基認為,設想他們對於恢復他們一派的權力表現拘謹,是荒謬的。他說,難以設想議會中的工黨多數會以最合乎法律的方式,決定將土地無償充公、對資本課以重稅、取消皇位和上議院,「至少可以懷疑,統治階級不會無鬥爭地屈服;此外,所有的警察、司法和軍事機器全部掌握在他們手中」。

  他們還操縱著銀行和整個社會信用以及交通與貿易機器,以至倫敦的包括工黨政府本身的日常食品供給都依賴於巨大的資本主義聯合體。托洛茨基論證說,顯然,這些驚人的壓制手段「將帶著強烈的混亂被付諸實施,以抵制工黨政府的活動,使其運轉癱瘓,恐嚇它,在它的議會多數中製造裂痕;最終導致金融恐慌、供給困難和企業關閉。」的確,設想社會的命運將取決於工黨能否獲得議會多數而非取決於當時物質力量的實際對比,是一種「盲目崇拜議會形式的奴化思想」。

  第四個假說。總括所有這些觀點,雖然以憲法力量為目標也可能是一個好的輔助戰略,但如果不在這一基礎上進行組織就是愚蠢的:物質力量將成為最終決定因素。

  「在革命鬥爭中,只有以最大的毅力才能打擊復辟勢力、縮短內戰時間、減少其受害者數目。如果不採取這種步驟,那最好就根本別拿起武器;如果不使用武器,組織一場廣泛鬥爭是不可能的;如果放棄了廣泛鬥爭,那就不會有任何嚴峻鬥爭的思想。」

  考慮他的假說,我想,托洛茨基的大量論辯是不可答覆的。沒有比遊戲於革命更愚蠢的了,我想這就是他的有意義的話。不過,他的假定是什麼呢?他假定社會轉變的道德與智力問題已被解決了——存在著一個計劃,除將其付諸實施外,不存在任何問題。他進一步假定,社會被劃分成兩塊──信仰計劃的無產階級和出於純粹利己原同而反對它的其他人。他不懂得,在說服許多人之前沒有一種計劃能取得勝利;假如真有一種計劃,那它會從許多不同來源獲取支持。他如此傾心於他的手段,可他忘了告訴我們它究竟目的何在。

  1926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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