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光耀:風雨獨立路 | 上頁 下頁
四一


  §學生們要當烈士

  法官輪流詢問被告學生是否願意簽保,學生個個都搖頭。法官決心維護法治,學生們決心要當烈士。法官別無選擇,只好送他們進監牢,儘管他這樣做讓他們能利用這個課題,在說華語或方言的群眾當中煽起反政府的情緒。

  現在我知道共產黨人會如何利用這樣的局面了。讓我來處理的話,我會要學生的父母簽名保證他們的子女行為良好,然後釋放他們。在共產黨的幕後領袖能對付家長之前,我可以傳他們到法庭,直接跟他們打交道。這樣,政府就會取得道義上的勝利,家長對自己的子女只受到警告就了事,也會感到安心。但是當時我也受到同情學生浪潮的影響。9月20日《南洋商報》引述我的話說:"當局迄今仍無絲毫證據證明華校內有共產黨活動的跡象,當局把學生反對政府拒絕批准他們緩期服役指為共產黨在搞破壞,而借此對華校實施更嚴厲的控制。"當時我無知、愚蠢,容易上當,不知道共產黨人做事效率是那麼高,也不知道他們的觸角已經伸到所有反對政府的組織,並對它們加以控制。

  樞密院在1955年2月15日審理並駁回上訴。案子審結了,但是我對華校生的世界的認識卻剛剛開始。這是個生機勃勃的世界:有那麼多活躍分子,個個生龍活虎;有那麼多理想主義者,他們不自私,準備為更美好的社會犧牲自己的一切。看來他們完全獻身於革命事業,下定決心,一心只想推翻殖民地政府,建立一個平等和公正的新世界。這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對他們的領袖給他們指引的方向,我越來越感到害怕。

  但是我也深信,如果我駕馭不了其中一些幹勁十足的年輕人,使他們為我們的事業服務,為我和我的朋友們,這些英校生所代表的事業服務,我們就永遠不會成功。到目前為止,我們只跟英校生和馬來人建立聯繫,這些人既沒有堅定的信仰,也沒有力量跟華校生一較高低,更別說抗拒受華文教育的共產分子了。在我們的聯繫網裡,唯一"說華語或方言的華人"是軍港和海港局裡的小集團,主要是說廣東話的技術勞工,以及市議會裡的日薪工友。會員全說華語或方言的唯一工會,是市政會的清糞工人。他們天天早上用扁擔挑兩個鐵桶清糞,沒受過多少教育,依我看不像是革命的料子。

  學生們聘請過其他律師,他們不熱心政治,也不願像我那樣準備跟政府對抗,因而學生們必定得到指示,要利用我作為他們的律師。每當他們跟政府發生衝突,或者受到政府阻撓,從集合時被燙傷到申請舉行公開集會的許可證等問題,他們都到歐思禮路來找我給他們提意見。他們通常坐一輛亮麗的粉紅色謝弗羅列特牌汽車前來,號碼是1066。(芝認得也記得這輛車,那是黑斯廷斯戰役的年份。)其中一個梳辮子的小姑娘顯然是使用她父親的汽車,她父親可能是個富有的店主或商人。

  無論他們什麼時候到,我都沒拒絕接待他們。這個池塘裡的魚由共產黨人餵養大了,我要偷捕,要盡可能釣取。不管怎麼說,他們也在我們英校生的池塘裡偷捕了伊巴、沙瑪、蒂凡那和沙末等人。我當時天真無知。這仿佛是在黑手黨的地盤裡聘用見習警察,風險大得很。學生們在群眾當中表現出來的紀律以及學生領袖的力量和獻身精神,,我以為都是自發的,是源自年輕人的熱忱和理想主義。從1954年到1956年,我花了兩年時間,才徹底瞭解他們的工作方式,對他們的陰謀和狡猾略有所知,瞭解了共產黨統一戰線的行事方式。匿名的馬來亞共產黨市委躲在幕後,控制和操縱像孫羅文那樣的活躍分子以及群眾大會上的小組領袖。共產黨人有一個由守紀律的幹部組成的秘密網絡,這些幹部分成由大約四人組成的小組,每個小組有個組長(以通過民主討論的方式為幌子產生的)發號施令,組長則接受級別更高的另一個小組組長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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