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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南孫覺得有點肉麻,但李先生卻聽得舒服透頂,他呵呵呵似聖誕老人般笑起來。

  蠻貼切的,他作風也似聖誕老人。

  這麼大一艘船,以私人命名,也不怕人非議,由此也可見騷騷受寵到什麼地步。

  「他本來把船叫恒昌號,難聽死了,關我什麼事,才不要它。」

  适才那一招叫假吃醋,現在這招叫真發嗲。

  李先生站起來,吩咐水手開船,輕輕搭住鎖鎖的腰,問她:「不怕蔣小姐笑你?」

  鎖鎖笑說:「南孫幫我還來不及呢。」

  李先生問:「蔣小姐今年要畢業了吧?」

  「明年。」

  鎖鎖卻又來打岔,「有怎麼樣呢,又不是想替人家找個優差。」

  在鎖鎖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沒頭沒腦,無名無姓,個個是「人家」,偏偏這些人家都與她有親密關係,十分刺激。

  「功課很繁重吧?」

  鎖鎖又說:「不相信人家有高貴的朋友還是恁的,忙不迭打聽,一會兒,說不定還要南孫背書。」

  南孫忍不住笑出來。

  李先生言若有憾,「你看看她。」

  鎖鎖懶洋洋脫下那件破衣裳,露出一身泳裝,那樣的皮膚,那樣的身段,不要說在東方首屈一指,簡直世界性水準。

  李某十分滿意,幸虧目光如欣賞一件藝術品,不至淪為猥瑣。

  「你們女孩子慢慢談。」他回到艙下。

  戴他走了,鎖鎖才說:「他去午睡,我們自己玩。」

  南孫不敢好奇,乖乖躺甲板曬太陽。

  「你同章安仁進展如何?」

  「就是他了吧。」

  鎖鎖看她一眼,「不需要再看看?」

  南孫只是笑。

  鎖鎖歎口氣,「老太太好嗎?」

  「托賴,不錯。」

  「聽說令尊大人在買賣樓宇上頗有斬獲。」

  「哎,他都快成為專業經紀了,一轉手便賺它十元八塊,要買李氏名下的公寓,都來找他。」

  鎖鎖說:「叫他小心點。」

  「不用吧,人總要找地方住,比抓別的貨安全得多,本市旺地有限。」

  鎖鎖向船艙呶一呶嘴,「我聽他說,氣球脹到一個地步,總會爆開來。」

  「啊,那我跟父親說一說。」

  鎖鎖低頭,「你我要過二十一歲生日了。」

  「真沒想到我們也會到二十一歲,時間過得太快,很不甘心。」

  「他們說過了三十,情況一發不可收拾,像骨牌一張張接著倒下,年年貶值,」鎖鎖黯然,「我們的好時光,不過這麼多。」

  「啐啐啐,二十一歲就怕老,怕到幾時去?」

  「你不同,你有本事,學問不會老,而我,」她伸出大腿,擰一擰,「皮肉一松,就完蛋。」

  南孫白她一眼,「財產呢,財產也會老嗎?」

  鎖鎖笑了,取過草帽,遮住眼睛。

  「李先生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不跟他做生意,或是學一門本事,將來就更有保障。」

  「小姐,你都不知道做一件事要花多少時間心血,我已經懶慣,早上七點鐘實在爬不起來。」

  「我不相信,你功課一直比我好。」

  鎖鎖笑,「那是多年前的事,掙扎到中學畢業,虧你們一家。」

  「你看你,說起這種話來了。」

  這時候李先生走到甲板來,「騷騷,公司有急事找我,我乘快艇到遊艇會上岸,你們好好玩。」

  南孫極識趣:「我們也曬夠了,改天再出來,不如一起回去。」

  鎖鎖說:「他常常是這樣,別理他。」

  李先生笑,「不理我,嗯?」伸手擰擰鎖鎖面頰。

  他落快艇坐好,一枝箭似地去了。

  這時海灣已經聚集了若干遊艇,有人把音響設備開得震天價響,紅男綠女在甲板上扭舞。

  南孫眯起眼睛用手遮住太陽看過去。

  「這一看他就要更得意了。」鎖鎖說。

  南孫好奇,「誰?」

  「你也認識。」

  「才怪,我的朋友都住岸上,腳踏實地。」

  「謝宏祖。」

  南孫搜索枯腸,才想起有這麼一個人,連忙吐吐舌頭,「他還在追你?」

  鎖鎖但笑不語。

  乖乖不得了,去了老的,又來小的,南孫倒是想看她老友如何應付。

  只見那邊船上有一個曬得金棕的青年自船舷躍下,奮力遊過來。

  「別睬他,正牌人來瘋。」

  南孫看著他乘風破浪而來,「他不認識李先生?」

  鎖鎖沒有回答。

  「他不怕?」

  這時謝宏祖已經抓著騷騷號的浮梯,一躍而上。

  鎖鎖坐在藤沙發上,視若無睹。

  謝小生向南孫點點頭,露露雪白整齊的牙齒。

  南孫有點緊張,這樣的場面不是每天可以遇見,喜讀愛情小說的她立志要看好戲。

  只聽得鎖鎖問;「你不怕?」

  小生反問:「我怕誰?」

  鎖鎖懶洋洋:「你老子。」

  「他。」謝宏祖有點僵。

  「可不就是他,他一生氣,你的林寶基尼,你的董事銜頭,你的白金信用卡,統統泡湯,我是你,怕得發抖,怕得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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