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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你不相信我?」承早多心。

  「你這一刹那有誠意,我與爸媽已經很高興。」

  承早看了時間,「我要練球去了。」

  此刻,籃球仍是他的生命。

  承歡知道有許多小女生圍著看他們打籃球,雙目充滿憧憬,那不過是因為年輕不懂事,稍後她們便會知道,籃球場裡的英雄,在家不過叫大弟小明,痛了一樣會叫,失望過度照樣會哭。

  年輕的女孩總是希望愛,激動脆弱的心,捧在手中,如一小撮流動的金沙,希祈有人接收好好照顧……幾乎是一種乞求。

  承歡早已經看穿,她取過手袋,「來,我們分道揚鑣。」

  她立定心思,婚後決不從夫,老了決不從子,耄耄之際無事與毛詠欣二人跑到沙灘去坐著看半裸的精壯小夥子游泳,評頭品足,要多無聊就多無聊,可是決不求子孫施捨時間金錢。

  也許,這同承早想提升父母生活一樣,是一個不可實踐的奢望。

  可是,這一刻的誠意,已使承歡自己感動。

  她約毛詠欣看電影。

  詠欣說:「有次失戀來看電影,付了大鈔,忘記找贖。」

  承歡看她一眼笑,「你仿佛失戀多次。」

  「其實是誇大,但凡無疾而終,統統歸咎失戀。」

  「那多好,」承歡點點頭,「曼妙得多。」

  毛毛忽然說:「有人問你怎麼會與我做朋友,性情南轅北轍。」

  承歡詫異,「可是我倆自有許多類同之處,我們工作態度認真,對生活全無幻想,說話直爽,不曉得轉彎抹角,還有,做朋友至重要一點:從不遲到,從不賒借。」

  「嘩,我與你,真有這許多優點?」

  「好說,我從不小覷自己。」

  「這點信心,是令堂給你的吧?」

  承歡頷首,「真得多謝母親,自幼我都知道,無論世人如何看我,不論我受到何種挫折,在我母親眼中,我始終是她的瑰寶。」

  毛毛點點頭,「我羡慕你。」

  「別看戲了,黑墨墨,沒味道,開車送我到沙灘走走。」

  毛毛連忙稱是。

  她們到海旁去看裸男。

  毛毛說:「最好三十歲松一點,腰短腿長,皮膚曬得微棕,會得跳舞,會得開香棋瓶子,還有,會得接吻。」

  承歡笑道:「這好像是在說辛家亮。」

  毛毛嗤一聲笑出來,「情人眼裡出西施。」

  承歡舉起雙手,「情人是情人,與丈夫不同。」

  「你有無想過留個秘密情人?」

  承歡惆悵,「我連辛家亮都擺不平,還找情人呢。」

  毛詠欣亦笑。

  有人仍一隻沙灘球過來,接著來拾,是一個七八歲洋童,朝她倆笑。

  「有眷免談。」

  承歡同意,「真是老壽星切莫找砒霜吃。」

  毛毛看著她笑,「你真是天下至清閒的准新娘子。」

  「我運氣好,公寓及裝修全有人包辦,又不挑剔請什麼人吃什麼菜穿什麼禮服,自然輕鬆。」

  「是應該像你這樣,船到橋頭自然直。」

  承歡笑笑。

  毛詠欣想起來,「辛老先生回來沒有?」

  承歡搖搖頭,「仍在歐洲。」

  「老先生恁地好興致。」

  「他並不老。」

  「已經娶兒媳婦了。」

  「他仍要生活呀。」承歡微微笑。

  那是人家的事,與她無關,事不關己,己不勞心,她一早已決定絕不多管閒事。

  那天自沙灘回去,承歡耳畔仍有沙沙浪聲,她有點遺憾,辛家亮絕對不是那種可以在晨曦風中與之踏在浪花中擁吻的男伴。

  可是,希望他會是一個好丈夫。

  電話鈴響。

  「承歡?我爸在法國尼斯心臟病發入院急救,此刻已脫離危險期,明早起程飛返家中。」

  承歡啊地一聲,生怕有人怪她頭腳欠佳。

  「幸虧沒有生命危險。」

  「不,」辛家亮聲音充滿疑惑,「不只那樣簡單。」

  「你慢慢說。」

  東窗事發了。

  「他入院之事,由一位年輕女士通知我們。」

  承歡不語。

  「那位女士,自稱是他朋友,名字叫朱寶翹。」

  一定是那晚承歡見過的美貌女郎。

  「這女人是誰?」

  「我不知道。」承歡立即否認。

  「你當然不會知道,可是母親與我都大感蹊蹺。」

  「也許,只是……同伴。」

  「怎麼樣的同伴?」

  承歡不語。

  「多久的同伴?」

  承歡不敢搭腔。

  「她聲音充滿焦慮憂愁,你想想,她是什麼人?」

  當然只有一個答案。

  「承歡,她是他的情人。」

  承歡雖然早已知情,此刻聽到由辛家亮拆穿,還是十分吃驚,啊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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