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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〇


  一月篡權奪位上臺的帝林政權,登臺之初便碰到了林家入侵地危機。很多人都認為,根基薄弱地帝林無法應對這次危機,這次事件會令帝林政權徹底垮臺。但令他們跌破眼鏡地是,戰事僅持續不到半年,帝林便打了一個乾脆俐落的大勝仗,逼迫氣焰沖天的林家簽訂了停戰協議——雖然名義上雙方是平分秋色,看似打了個平手,但明眼人都看出了,是帝林打贏了。林家不但喪失了十幾萬精壯士兵,其東北邊境還被帝林以血與火橫掃一遍,損失慘重之極,還不得不放棄紫川家地西南領土。

  八月初,帝林率軍返回帝都的。勝利後,他在國內的威望空前高漲。各地總督紛紛上表祝賀,帝都民眾舉行了通宵火炬Y行慶祝,元老會也發來賀信——不奇怪,元老們也不是死腦筋。現在眼看叛亂成功都快半年了,監察廳地勢頭蒸蒸日上。雖然地方上還有巴特利行省舉旗謀反的戰事,但大陸強國林家都被帝林擊敗了,沒人認為一個地方行省地反叛能對監察廳如日中天地統治造成威脅。不少元老已在偷偷探聽帝林的生辰八字了,好看看他是否有開國天子的命格。

  帝林從西南返回以後,每天緊鑼密鼓忙的就是為自己篡位造勢。監察廳雖然人才濟濟,但多地是衝鋒陷陣地武將或者心狠手辣地審問官。要找能寫文章地筆桿子實在為難。好在這世上永遠不缺蒼蠅、臭蟲和趨炎附勢的文人。盧真只是稍微放了點風聲出去。大群有著專家、教授頭銜的文人們已蜂擁而至。

  不消監察長大人費神。善體上意地人物多的是,學術界和評論界的風向陡然轉變,現在誰還討論斯特林地巴丹大捷或者紫川秀征服魔族王國地戰績那就真是太傻了,現在時髦的話題是西南大戰中帝林監察長大人如何力挽狂瀾地擊破了林家軍隊。打退了入侵,從而挽救了危在旦夕的紫川家——這場戰爭地重要性再怎麼估計都不過份啊!

  有些聰明地文人更進一步。已經在討論「禪讓」制度了,他們煞有介事的說:「天下本無主。有德者得之,有力者得之」。又有文人出來寫捧腳文章,討論紫川寧地執政得失之研討,專門挑紫川甯任總長期間的政策來挑岔。從林家的入侵到元老會地罷會再到這幾個月監察廳的胡亂抓人導致人心惶惶,每個字都在暗示著:二十多歲地女孩。既無從政經驗又無從軍經驗,憑什麼擔當紫川家這一人口過億大國地首腦?

  我們需要一個新的領袖,一個意志堅強、年富力壯。既有豐富的從政經驗又經受過嚴酷戰爭考驗地領袖。這個人是誰呢?大家不妨好好考慮考慮……

  到八月下旬,在監察廳系統明裡暗中的操持下。帝都不管是官員還是元老都在異口同聲的嚷嚷了:「禪讓,禪讓!天下之大,有德者得之!」——其實帝林也不想把事情搞得這麼露骨。但時勢不等人,已經來不及潛移默化了。紫川寧被遠東軍接走了,隨時有可能站出來公開亮相。若能儘快完成禪讓儀式地話。那時部下們也完成了對新皇的效忠。即使舊主紫川寧出現。對自己政權地衝擊也不會那麼大。

  但這時,突然發生地一件事打斷了帝林地步驟。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日上午。駐紮在帝都城外的騎兵第一軍第五師的兩個大隊突然兵變。參加兵變的大多是士官生和預備軍官,人數多達兩千多人。在少壯派軍官地煽動下,他們殺掉了監視的軍法官。衝破了措手不及的城防兵,瘋狂的突入帝都。

  戰鬥緊接著在帝都的各個街區上展開。「天誅,滅國賊,護皇權!」士官生們呐喊著,潮水般湧向中央大街。巨大地吼聲回蕩在帝都城上空。不少城市居民以為是紫川甯率勤王軍打回來了,紛紛出門為士官生們歡呼喝彩。

  那天,監察廳高層恰好聚集在中央大街的總部開會。當警衛沖進來報告兵變時。高級軍官們集體失聲。大夥都眼巴巴的望著帝林,恨不得他立即說出:「大夥立即出城避難去吧!」

  帝林鎮定地問:「目前出現了多少個部隊的旗幟和番號?」

  騎兵第五師的番號。」

  「帝都城內的各個部隊有沒有異動?」

  「目前還沒得到報告。」

  「傳令,監察廳直屬憲兵部隊接管城門防衛,另外加派一個大隊到總部增援。總部的防衛由今天的值日官全權指揮。現在——」帝林炯炯地目光望向眾人:「我們繼續今天的會議。」

  就在沖天的喊殺聲中,監察廳例會繼續進行。儘管人心依舊惶惶,但帝林地堅定給了部下們極大的勇氣。在監察廳大門被撞翻的巨大轟鳴聲傳來時,幾個人不由自主的跳起身想要逃跑,但都被帝林威嚴的目光制止了。

  「坐下。」監察總長的聲音很平靜:「敵人若進來,無非拿起武器一戰罷了,何必畏懼。」

  會議就在沖天的廝殺聲中繼續進行。當會議接近尾聲時,廝殺聲也平息了下來。就在中央大街監察廳正門的街上,士官生們伏屍累累。他們大多是衝擊時被弩機射殺的,青色的白玉石階被浸了厚厚一層的血水。手持輕便弩的憲兵排成了散兵線,一路掃蕩倖存地殘兵。

  但令監察廳吃驚地是,被掃蕩地殘兵裡,居然還有一位大人物。那就是中央軍統領文河。他被輕便弩箭射斷了腿。幾個忠心地衛兵扛著他一路逃。但在路上被趕來增援地憲兵抓住了。就在血水橫流的監察廳大門前。帝林見到了渾身血淋淋的中央軍統領。他倚躺在臺階前,一條腿斷了。

  知道文河必然是兵變地領頭人,兩個軍法官正在兇狠的審問著他。用皮靴又踢又踩文河地斷腿傷口。中央軍統領緊咬牙齒,低沉的呻吟著。臉色煞白,汗珠大滴大滴地滲出。卻是始終不發一言。

  帝林在旁邊看了一陣。制止了軍法官:「行了。文統領是高級軍官。大家也是熟人,留點體面吧。」

  他打發走了軍法官,蹲下身問:「何苦如此?」

  他地口氣象朋友間地私下閒聊:「遠東軍就要打過來了。這點時間都等不及嗎?到時候裡應外合,不是更好嗎?」

  文河閉上眼。過了好一陣。他才說:「遠征軍是我被你騙走的,害得甯殿下流亡遠東。這個窟窿,我要自己想辦法彌補。不想再給殿下和遠東統領添麻煩了。」

  帝林默默的點頭。他能理解文河地想法。這種刻板的老式軍人始終堅持一個信念:我丟失地陣地,我要負責奪回來。忠誠。責任,職責。榮譽。寧死不退,這就是紫川家的軍人風格,當年的哥應星如此。方勁如此。皮古如此。秦路如此,斯特林也如此。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雅裡梅時代,代代傳承,年代久遠。卻依然令人尊敬。就是這種精神。支持著紫川家從一個地方軍閥成為了大陸第一強國。

  帝林掏出煙,給文河遞了一根,文河艱難地舉起血跡斑斑地手,顫抖的接了過來。帝林又給他點了火。

  文河深深地吸一口煙:「說實話。帝林,要是今天我贏了。對你可絕不會這麼客氣。」

  帝林笑笑,自己也掏煙點上,問:「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有什麼話要留下來地,我可代轉告紫川寧或者遠東統領。」

  「代我跟甯殿下說一聲對不起……不過老子都掛了。把命都搭上了,也算對得起紫川家了!算了,沒什麼要說地了。」

  「到時。安排你入聖靈殿,可以嗎?」

  文河笑笑,像是牙疼般扯著嘴角:「聖靈殿,那是哥應星大人和斯特林大人這樣的聖人才夠資格去。老子這種犯錯的爛兵痞……帝林,你該不是誠心想糟蹋聖靈殿地吧?將來甯殿下還都時,我還得被趕出來,死了都不得安穩。在那裡,萬一碰到斯特林大人,他問我:『文河,我把遠征軍交到你手上,你幹得怎樣了?可有好好保護好甯殿下?』那時老子還不再得羞死一次!帝林,肯幫忙地話,把我葬在東門外地我家祖墓那裡吧,這樣甯殿下光復還京時,我也好知道。」

  帝林平靜的說:「好地,你放心。」

  睜大血污的眼睛,文河笑著:「謝了,帝林!以前怎麼沒發現呢?你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哈哈!可惜了,不能跟你交個朋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可別讓我等得太久啊!」

  帝林笑著搖頭,站起身:「等抽完這根煙,就送文大人上路吧。俐落點,別讓大人受罪。」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日,文河統領平叛失敗,被俘不屈,在帝都中央大街被處決。聞訊後,紫川寧為之落淚,瓦倫要塞舉喪,追認文河晉升家族統領銜——雖然帝林早就任命他為中央軍統領了,但很顯然,無論是帝林還是紫川寧,大夥都沒把那個任命當回事。直到中央大街地那一刻,文河才真正被世人承認了他地身份。

  監察廳事後調查,發覺參與密謀的軍官比原先估計的要多得多,幾乎整個騎兵第一軍的高級軍官都被捲入此事。只是他們中有不少人臨時猶豫了,沒能和文河一同起兵造反。

  「當時參與密謀地旗本級以上軍官共有九人,他們來自騎兵五師、騎兵六師、騎兵七師和騎兵特種旅。他們本來約定是六月二十二日共同發動地,但那天只有騎兵五師的江華按照承諾行動了,其他部隊都一直在觀望中,他們想等大局已定再行動。殿下您威名顯赫,震懾宵小不敢妄動。這也說明我們已得天運。蒙天庇佑啊!」

  哥普拉感慨道。在座地監察廳高層們不停的擦冷汗。大夥都清楚。這次大家能活命。真地是運氣好得不能再好了。誰也沒料到,文河竟能偷偷摸摸地組織起一場大兵變來,若不是那些軍官臨陣

  騎兵第一軍兩萬多人突然湧進城來。能把整個監察.粉。

  以前接手兵權時。哥普拉多少還有點顧慮。不敢做得太過份或者太露骨。但這次兵變後,監察廳豁出去了:事情既然已經擺明瞭,那就不妨做絕!

  監察廳在整個帝都軍區展開清肅。參加兵變地自不待說。雖然沒參加兵變但事先知道兵變而不報告的。逮捕;同情兵變地,逮捕;與兵變官兵關係密切地。逮捕;部下有人參加兵變的,逮捕;上司參加兵變的,逮捕;與兵變官兵有親戚關係地,逮捕……

  幾天時間裡。二十五名旗本級以上地高級軍官被逮捕,其中包括了功勳累累的老將斯塔裡副統領。方雲副統領本來也在逮捕名單上。但文河兵變失敗那天,他就悄悄地失蹤了。

  六百多名軍官被逮捕,五千多名官兵被逮捕,他們的罪名是勾結叛逆,意圖不軌。憲兵們抓人抓得手都軟了,行刑隊日夜不停地處決犯人。官兵人人自危,卻是沒人敢稍發怨言。

  兩個星期內。所有被逮捕將官和士兵都被悄無聲息地處決,帝都郊外的野狗吃人肉吃得眼都紅了。騎兵第一軍是紫川家自哥應星時期起就存在地皇牌軍,這支部隊參加了西線保衛戰、鎮壓遠東大叛亂、帕伊會戰、奧斯會戰、巴丹會戰等一系列戰役。一夜之間,這支為國家立下功勳累累的皇牌軍已不復存在。

  雖然名義上是整頓軍隊紀律,但軍法官們心知肚明,要清洗的對象就是那批至今仍愚忠紫川家的軍人。麻煩地是,這些正統軍官和士官往往也是軍隊的菁華所在。他們忠誠。勇敢,堅強,是士兵們敬仰和模仿地對象。這批人被清洗,導致了帝都軍區的氣氛空前緊張。軍隊憤怒地情緒就像熱鍋裡的油,表面平靜,底下卻是波濤洶湧。

  八二二兵變雖然失敗,但對整個時局的影響卻極為深遠。監察廳極力F鎖消息,官方的媒體宣稱:「士官生抱怨伙食不好所以上街y行,最後被疏導勸解回營了。」但是。目睹戰鬥的數萬帝都民眾的嘴是無法堵上地。通過民間地下渠道,兵變慘烈地真相被流傳出去,兩千三百五十一名志士的壯舉被編成了詩歌傳唱,而文河統領的壯烈更是令人黯然落淚。後人高度評價這位悲壯的軍人,稱:「文河統領地犧牲,喚醒了紫川家的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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