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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四


  白川陡地倒吸一口冷氣。真不愧是老資格的政治家,幹著最齷齪卑鄙的事,卻能舉著最冠冕堂皇的旗號。明明是趁火打劫搶劫家族的西南領土,卻解釋成:「出於與紫川家的傳統友誼出面幫助家族維護西南行省的秩序。」

  正視著眼前英俊的男子,白川沉靜的說:「林睿長老,下官一向對您非常敬佩。但這種做法,下官實在不能苟同。」

  林睿打量著白川,他笑了,笑容裡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嘲諷味道——但很奇怪,笑容裡並無惡意,反而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白川閣下。我只是通報一聲,並非在徵求您的意見。」他笑著,站起身:「這麼早來打擾您,希望沒有妨礙您進餐的胃口。告辭了。」遊牧之神手打。

  走到門口時,林睿停住了腳步,回過頭若有所思的說:「白川閣下,在很多年前,我和現在的您一樣年青。心裡充滿了正義和夢想。那時,我還不明白一個道理:指引個人行為的,是道德和良知;指導國家行動的,是利益。很多時候,這兩樣東西並不在一條線上。白川,祝您好運!」

  在林睿的話中蘊含著不常見的真誠感,白川站起身,目送著他消失在門外。心頭亂成了一團麻。

  紫川家的中樞崩潰了,維繫家族達到凝聚力和向心力都走到了最低。連一向與紫川家交好的林氏家族都不顧盟友的身份,準備下手搶奪西南——他們已經看出來了。家族快完蛋了。

  難道,稱霸大lu三百年的紫川家,就要在今天走到盡頭了嗎? 以紫川秀為首的shao壯pai軍人zhan ju 遠東ri久, 形成了半讀力的軍閥勢力。

  只是,紫川家畢竟是自己的母國,人非草木。現在眼看祖國落到了瀕臨滅亡的地步,白川還是忍不住一陣歎息,心頭的惆悵和難過揮之不去。

  紫川家駐河丘辦事處座落在河丘市區南片的一處莊園內。在平時,這裡是森嚴的警戒區。在街口有河丘的警察設卡盤查來往人口,在內層則有佩帶著武器的紫川家憲兵負責值勤保衛。在莊園上空高高飄揚的鷹旗,無聲的向世人驕傲的宣佈著這樣的訊息:這裡是紫川家的領地。這裡代表著一個大lu強國的存在,不容褻瀆!

  但在七八六年一月七日的清晨,當白川站在辦事處門口時,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副截然不同平常的景象。耀武揚威的站在門口的憲兵們不見了,衣著光鮮談笑風生的出入的工作人員也不見了,連街口站崗的河丘警察都被撤走了。

  一個人也沒有。大門空蕩蕩的敞開著,紛飛的紙片被風吹得呼呼作響,在空地上到處翻飛著。平常威風凜凜的家族鷹旗也失去了氣勢,無精打采的黏在了旗杆上,一動不動。

  「有人嗎?」白川喊了兩聲。

  洞開的大門裡沒有應答。

  白川徑直走進去。候見廳也是空蕩蕩的,透過了敞開的門,陽光照在地板上,白色的一片。本來擺在廳裡面桌椅都被人搬走了。地板上堆著一攤一攤的文件和碎紙。懸掛在大廳牆上的紫川雲肖像被人拆了下來,紅木鏡框給拆走了,只剩肖像畫淒苦的躺在地上。家族的創始人就這樣冷漠的注視著進門的紅衣旗本。

  看著地板上紫川雲的眼睛一陣,白川移開了視線。她又喊了一聲:「有人嗎?」

  冷風吹過,大廳裡的紙片被風吹得到處亂飛。

  白川繼續往裡走,穿過了候見室和走廊,走到了里間。

  裡面的房間和候見室情形差不多,像是被洗劫過的現場一般,稍微值錢的家具都不見了,遺棄的公文和雜物丟得滿地都是,灰塵在投過窗戶照射進來的光柱中飛舞著,一個人也沒有。

  徘徊在這樣的屋子裡,麗光白日裡,白川卻是抑止不住的從心底裡泛起寒意:太詭異了,光天化日之下,難道真的有魔域嗎?人都到哪去了?

  直到她走到三樓的休息室裡,她才終於發現了一個人。那人睡在地上一堆黑乎乎的酒瓶中間,發出響亮的鼾聲。

  開始,白川以為這是外面跑來的流浪漢。她走上去,踢開了堆積如山的酒瓶。「哐啷哐啷」一陣清脆響聲之後,那人被驚動,翻過身子,露出了墊在身下的衣裳,赫然是一件紫川家的軍官制服。於是白川又以為這是辦事處的工作人員。

  她問:「閣下,麻煩起來一下。請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辦事處的人都去哪裡了?還有,羅奇事務官在哪?」

  地上的醉漢坐起了身子,他鬍子拉雜,頭髮亂蓬蓬得跟雞窩差不多,臉色浮腫又慘白,酒氣熏人。他揉著腦袋,傻傻的坐在原地,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

  「請問,你知道羅奇事務官大人在哪嗎?」

  醉漢抬起來頭,他望望白川,含糊不清的說:「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遊牧之神手打。

  白川大驚,她端詳了眼前的醉漢:「你……是羅奇大人?」

  與羅奇只見過一面,但他在河丘城門處氣勢洶洶的大聲喝問:「記住,你是家族的軍官!」那一刻,白川受到極大的震撼。面前這個邋遢的醉漢,這個爛醉如泥的酒鬼,這個滿臉大鬍子頭髮髒兮兮油膩膩的男人——跟印象中精明強幹的事務官差得實在太遠了!

  白川急速說著:「羅奇閣下,我是白川。您還記得我嗎?我們在河丘城門口那見過的,我是遠東軍的白川,您還記得我嗎?」

  醉漢眯著眼睛盯著白川,過了好久,他才慢慢的點著頭,含糊的說:「我記得你了……」——他說話的時候,一股濃厚的口臭撲面而來,白川屏住了呼吸不敢喘氣——「你是紫川秀手下的白川!」

  對方提到了秀川大人時不加尊稱,這讓白川很不高興。她耐心的說:「對,我是白川。羅奇閣下,見到您太好了。我有要緊的事要向你報告!我得到可靠消息,河丘對家族不懷好意,他們可能對我國發動大規模軍事入侵,目的是侵佔我國的西南地區!羅奇閣下,消息來源非常準確,我們千萬不可輕視——閣下?閣下?」

  她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羅奇已經閉上了眼睛,重又躺倒地上翻過身呼呼睡了起來,甚至還發出了有節奏的鼾聲。

  白川心頭火起,她抓住對方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著:「羅奇閣下!醒醒,醒醒!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你到底有沒有在聽!羅奇,你給我起來!」

  「我聽到了。」被白川搖得受不了,羅奇終於又坐了起來,他醉眼惺忪的望著白川,眼角有大塊的污垢,含糊不清的說道:「是說林家打算搶西南吧?我知道了~」

  說完,他在身底下摸到了一個酒瓶,抖了下。確定裡面還有酒。把酒瓶舉到口邊,他仰頭咕嚕咕嚕的灌了一通酒,臉上露出了解脫的輕鬆表情。

  白川吃驚得睜大了眼睛,對羅奇這種無動於衷的麻木態度,她感到極大的憤怒。她站起來喊道:「羅奇,你是家族的外交事務官,對這麼重要的情報,你怎能這樣怠慢。你應該立即採取行動了!」

  羅奇眯著一對醉眼,似笑非笑的望著白川:「啊……我該採取些什麼行動呢……」

  「這還用我教你嗎,你該馬上向家族報告,讓他們提高警惕調集部隊準備迎戰……」說著,白川突然愣住了。她張大了嘴,呆呆的望住眼前的人。

  羅奇半倚在牆上,亂蓬蓬的頭髮和髒兮兮的鬍子掩蓋了他大部分的臉,被酒精熏得通紅的眼睛中充滿了嘲諷的笑容。

  「看來你也發現了。向家族報告……可我到底應該向誰報告呢?總長死了……甯殿下失蹤了……總統領死了……軍務處長死了……」

  羅奇灌進一口酒。噴著酒氣哈哈大笑:「向家族報告!說得容易,現在到底誰是家族?難道是那個狗屁委員會?難道讓我向帝林,謀害總長的叛賊報告?

  林家要過來搶西南了嗎?來得好!現在紫川家就是一塊大肥肉。與其給帝林那個叛賊,還不如給林家!他們還是我們的盟友呢……哼哼,林家都來了,難道流風家會在一邊傻看著?帝林,紫川家這塊肉,你不是那麼容易吃得下的!」

  羅奇又喝了一口酒。哈了口氣,斜著眼睛看白川:「我說白川,你的長官。遠東的紫川秀。他就一點不動心?讓他不要害羞了,還扮什麼忠臣賢良啊!趕緊出來搶吧,現在的紫川家就是一頭大肥豬。手快有手慢無,誰搶了就是誰的,搶不下帝都,在東南搶幾個行省也是好的,哈哈,哈哈……」

  羅奇放肆的狂笑著,白川眼中露出了同情。這是一個面臨崩潰的人。在這一個放浪頹廢的男人心頭,藏著最深的痛苦。能成為家族駐河丘的全權事務官,他肯定是紫川參星的親信。現在,為之效忠的對象消失了,為之奮鬥和努力的熱人生支柱突然崩潰,羅奇的表現並不出奇。

  看著眼前男人憔悴而頹廢的樣子,白川不忍心再看了。她正想離開,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羅奇閣下,據我所知,林家也是昨晚才得到帝都事變的消息。但看來,您得到消息比他們快了很多。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羅奇耷拉著腦袋躺在那,好半天沒有出聲。白川都快失去耐心了,他才悶悶的出聲:「在辦事處裡也有派駐有監察廳的情報武官。」

  「那?」

  「他們用信鴿來傳遞消息,三天前就收到了消息。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了監察廳的信。」

  白川吃了一驚:「三天前?元旦發生的事,僅僅過了三天?監察廳的情報網這麼迅速?」她打了個寒戰,環顧著周圍空蕩蕩的房間,問:「那,辦事處的人都去哪裡了?」

  至於卡丹的這番言論,到底有多少人相信——無論是紫川秀還是卡丹都不會為此操心。雖然半個王國都知道魔神皇是為了躲避野蠻人的鋒銳而離開魔神堡的,但卡丹硬是這麼說。也沒哪個酋長真的會出來跟她爭個是非出來——背後簇擁著刺刀的辯手是無敵的。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如此,老百姓並不缺乏看破謊言的智商,他們只是缺乏揭破謊言的膽量。

  今年的寒冬來得特別早。雪下得特別大。一夜之間。雪片滾滾而來的覆蓋了大地。即使在一貫嚴寒的魔族王國,這樣的暴雪也是罕見的。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魔族王國內政部接到了各部落、各部族的緊急求援。在這場空前的雪災中,各部族的人畜被凍死無數,很多村莊和城市都被大雪隔絕與外界失去了聯繫,急需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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