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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九


  就像一道閃電突然打在頭頂,紫川秀整個人愣住了。

  東征開始以來,無數魔族的大城大寨不戰而降,王國昔日驕傲的猛將跪倒在自己面前。蒙汗低聲下氣到遠征軍中乞求受降;亞哥米臉上喪盡的求和,賣掉了家裡最後一把銀調羹來湊賠償;就連至高無上的皇帝寶座,自己都像塊骨頭似的丟給了哥達汗,換來的是他對自己鞍前馬後的殷勤服侍。

  沒想到,在這個窮山僻野的戈壁,自己竟會碰到了這樣的人,一個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魔族少年,瘦骨嶙峋,虛弱不勘!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竟敢對自己喊到:「你們以為,真的把王國征服了?」

  延綿不絕的強大軍隊沒有嚇住他,窮困和饑餓沒能壓倒他,財物地施捨被當成了侮辱――這還僅僅是個小孩啊!

  這是怎樣一個民族啊!難道使他們屈服的唯一辦法,就是把他們全部殺光嗎?

  狂風席捲黃沙吹過,道路邊的灌木都在簌簌作響。沉寂中,紫川秀陰沉的望著那少年。

  那少年站在原地與紫川秀對視,眼睛裡帶著恐懼,但目光並沒有躲閃。

  「小崽子,讓你胡說八道!」哥達汗鐵青著臉,咬牙切齒。還是第一次,這個溫文爾雅地人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他大步的朝那爺孫走去,殺氣騰騰。

  誰都看出哥達汗準備做什麼了,老頭嚇得像泥一樣癱軟在地上,嘴角直吐白沫。那少年雖然還在原地硬挺著,但身子明顯有點顫抖,腳在發軟。

  哥達汗把劍從鞘裡拔出來,利劍出鞘的清脆聲令人心寒。對著那小孩的腦袋,他斜斜舉起了劍,很標準的一個斜劈準備動作,看不出,這個文質彬彬的哥昂族首領也有一身不俗的武藝。

  像是所有的勇氣都在剛才用光了,那小孩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緊緊抱住腦袋,緊閉著眼睛,卻沒有出聲求饒。

  「住手,爵爺。」這時候,唯一有能力阻止哥達汗地人也只有紫川秀了:「爵爺,沒必要這樣,他還是個小孩。」

  哥達汗轉過身,劍依然舉著:「大人,塞內亞族餘孽冥頑不化,竟敢當面頂撞您!這種人死有餘辜,大人不必可憐他!」

  「若殺了他,豈不是讓世人恥笑我紫川秀連容一個小孩的度量都沒有?」

  哥達汗一愣,終於還是垂下手中的劍。他憤怒的瞪了那小孩一眼,收劍回鞘:「算你運氣!」他蹬蹬的大步走了。

  望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羅傑詫異道:「哥達汗今天這麼大脾氣?跟一個小毛孩,值得嗎?」他不懂魔族語,剛才的交談,他壓根聽不懂。

  紫川秀淡淡道:「可能是被這小毛孩說出了他的心裡話吧!」

  他走過去,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這個小孩的眼睛,看著他那因為恐懼而縮小得像一根針似的瞳孔,紫川秀用賽內亞語清晰的說:「小孩,王國會不會被征服,你會親眼看到的。如果你能活到老的話,那你可以跟你的孩子說,毀滅魔族王國的那個人,他曾饒了我一條活命!」

  當天晚上,軍隊在一處背靠河流的開闊地上宿營。走了一天,也因為白天碰到的事讓他心神不寧,紫川秀感覺很疲倦。他把巡營的工作交給了林冰,自己把馬卸了鞍,衛兵給他張羅來些草葉,很簡單的搭建了一個帳篷。

  連晚飯都沒吃,他就進去睡了。朦朧,中天黑下來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外面傳來一聲短暫的尖叫,緊接著又是一聲,叫聲淒厲無比,驚得紫川秀立即從夢中跳了起來。

  他從毯子裡爬起來,喊道:「衛兵!」

  蕭林應聲從外面沖進來,叫道:「大人,您也聽到了嗎?有人偷襲,您呆在帳篷裡先不要出去,我讓衛兵先把中軍圍起來。」

  蕭林的動作很快,不到三分鐘,外面已經傳來密集的腳步和鐵器碰撞的清脆鏗鏘聲,在篝火的映照下,手持武器的衛兵的身影清晰地投在了帳篷上。

  帳篷的門簾被掀開了,林冰走進來。他清晰的報告說:「大人,我們遭到了襲擊。」

  「情況怎麼樣?」

  「有兩名哨兵被殺害——被切斷了喉嚨。敵人已經逃跑了。德昆帶著騎兵搜索追擊,一定要把他們抓到。」

  在這漆黑的夜晚,陌生的地形,出動騎兵存在風險。但林冰是今晚的執勤指揮官,既然騎兵已經派出去了。在調他們回來有點駁了林冰的面子。

  紫川秀於是點頭:「那我們出去走走吧。順便巡營。」

  出了帳篷,夜風吹拂。遠處茫茫地西加山脈在夜幕中若隱若現。月亮在雲朵後面露出臉來,月光白得像雪一般灑在地上。??遠處,傳來了蹄聲和戰馬嘶鳴的聲音,那是騎兵部隊出動的喧囂。

  帶著林冰,淄川秀巡查了遠東三師、遠東七師和中軍營。巡查的結果讓紫川秀還是滿意的,各部隊執勤哨兵部隊警覺性很高,遠遠就能發現紫川秀一行人的身影。先行喝問,各處營地也按規定設置了圍欄和暗樁,部隊沒被剛才的慘叫驚擾了,依然在熟睡中。

  紫川秀看了很滿意。在視察中軍營時,他對林冰說:「守衛得還是很嚴密地。那些茅賊也是看到我軍無懈可擊 ,所以倉皇逃走吧?雖然我們一直沒有遭到襲擊,但還是不可疏忽大意了,過了無人區,我們裡塞內亞人就近多了,他們不想亞昆族或者哥昂族那麼好對付,這是一個擁有戰鬥傳統的強悍部族,每個人生來就是戰士,哪怕是婦孺我們也不可以掉以輕心。」

  大人您說得很對,我已下令……

  林冰話沒說完。只聽到一聲慘叫:「啊——」

  眾人齊齊臉上變色:不同于剛才遠處傳來的慘叫聲,這次的慘叫就是在中軍營內傳出的!

  衛兵們抽出兵器,團團圍住了紫川秀和林冰,蕭林喝道:「敵人就在中軍營內!警戒,保護大人!」

  被這次慘叫驚動。中軍營各處的營帳中也起了騷動。士兵紛紛從帳篷內探頭探腦出來張望,到處都響起了呼叫聲:「怎麼回事?剛才有人慘叫!」

  「誰在喊?怎麼了?」

  眼看湧出帳篷的士兵越來越多,越來越混亂,雖然明知敵人就藏身在中軍營內,但這般混亂也無法緝查,眾人都慌了手腳。

  林冰喝道:「慌什麼?回自己營帳去!各部隊長官清點本部人數報告!敵人不多,我們不要慌了手腳!巡營憲兵隊,立即出動!」一氣吼完,她才記起有更高級的指揮官在場,低頭對紫川秀道歉:「大人,下官擅作主張了!」

  「林長官,不必客氣。閣下是今晚的宿營指揮官,這本來就是您的職權範圍。您只管處置就是了。」

  這是巡營憲兵已經出動了。黑色斗篷的憲兵盯著白色的頭盔,手持明晃晃的火把和輕便弓弩、刀劍等謹慎戰鬥摒棄從各處湧出,迅速朝著慘叫響起的營區包抄而去,大隊人從紫川秀身邊急速的經過,除了嗖嗖地密集腳步聲外,在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憲兵門將營帳一個個的包圍、搜查。行動中,不時響起低聲的喝令聲,軍官們逐一察看各處營帳、拿著名冊低聲點名,營帳裡不時傳出壓抑的回應聲:「到!」「到!」「到!」盤查進行得很順利。

  林冰對紫川秀說:「大人,敵人不知如何潛入了我營中,請大人回去坐鎮指揮全域。搜索前線就交給我們好了,有進展下官會第一時間向大人您稟報。」

  知道林冰是嫌自己在場礙手礙腳,還要花費精力保護自己,紫川秀點頭:「若是有可能,請留一個活口。我想知道他們的來歷。」

  「明白,大人您放心就是。」

  「那就拜託了,辛苦林長官您了。」

  林冰微微一躬身,紫川秀點頭致意,轉身欲行,突然,遠處傳來了砰地一聲響。兩人同時循聲望去,只見持著輕便弩的憲兵們迅速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團團圍住了靠近篝火堆旁的一個帳篷,神情緊張。

  「怎麼回事?」

  「大人,這個帳篷有些不妥,點名沒人回答!」

  林冰朝著被包圍的帳篷走去,走了兩步,她停下腳步,便微微抽動鼻子,皺起了眉頭:「血腥味,很濃。」

  不止她,紫川秀也感覺到了,越靠近帳篷,隱隱約約的血腥味越來越強烈。最後竟然變得刺鼻了。他和林冰交換一個眼神,心中警惕,這麼濃烈的血腥味,非得有大量鮮血流出。

  林冰神色凝重:「大人,我過去料理一下,您在這等著。」

  紫川秀也想過去,但蕭林卻早已擋在他身前,沉聲說:「大人,那邊交給憲兵好了,林長官能處理好地。」

  「蕭林,你快讓開!不然……」

  「大人,您的職責是指揮軍隊,不是和魔族拚刺刀!」沒等紫川秀說話,蕭林一口打斷他,語氣堅定無比。這一刻,他的口氣和神態竟然如此酷似前任,讓紫川秀產生了錯覺,以為是古雷復活了!他整個人愣在了當場。

  這時候,林冰已經走近被憲兵包圍的帳篷,喝道:「這是哪個部隊的帳篷?裡面睡得是誰?」

  值勤軍官跑過來:「大人,這是中軍駐地。裡面睡的是騎兵團第七小隊的五名士兵。」

  「命令他們出來!」

  「大人,已經叫過了,但……」

  「再叫一次!」

  「是!第七小隊全員。立即出來集中!」

  回答這個命令的是沉默,帳篷裡沒有一個人出來。

  林冰走近兩步,舉起了一隻手,沉聲道:「我是林冰!第七小隊的士兵,你們是否還活著?還活著的人,請出聲?」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帳篷裡保持死一般的沉寂,黑黝黝的門口敞開著,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還活著的人,請出聲?」

  林冰佇立在原地,一隻手舉著,身形凝固得像一尊雕塑。誰也沒有說話,無數雙眼睛都在注視著那頂帳篷,空氣緊張得像凝固了似的。

  良久,始終沒有人回答。

  林冰無聲的歎口氣,她猛然揮下了手,憲兵們同時射出手中的弩弓,亂建密集的穿透了帳篷的帆布射了進去。幾乎同時,尖利的慘叫聲撕裂夜空,一個黑影猛然撕裂了帆布從帳篷裡撲了出來,迅如閃電般撲到了最近的一個憲兵身上,將他撲倒在地,緊接著是一聲短促的淒厲慘叫,給人慘絕人寰的感覺!

  事發倉促,憲兵們手持輕便弩,卻因為顧忌同伴的性命不敢發射。拿刀劍的憲兵站在外圍,一時還過不來。這時,只有離得最近的林冰作出了反映。她閃電般拔出腰間的佩劍,躍身而上,朝著那個黑影猛刺而去,動作迅速利索,絲毫不比男子遜色。

  嗤的一聲輕響,利劍刺入了肉體,又是一聲地成的慘叫,黑影從那個被撲倒的憲兵身上急速的跳開。紫川秀想上前去看清楚,但蕭林死死拉住了他:「大人,不要上去!交給林長官就行了!」

  「你放手!」

  紫川秀猛然把他推開,就在他面前,出現了令人震驚的一幕。那個倒地的憲兵,已經被咬斷了喉嚨,殷紅的血正在不停的往外流。他已喊不出聲來了,只能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喉嚨發出低聲咕咕的慘叫。

  這種傷勢已經不必喊軍醫了,旁邊的一個憲兵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兄弟,走好了!」他從腰間抽出匕首,狠狠地刺入了這個受傷的士兵的心臟,解決了他的痛苦。

  這本來是極驚心動魄的一幕,這時候,誰也顧不上他了,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被那個「黑影」吸引住了。

  站在眾人面前的,是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生物。以前,紫川秀以為天下最醜陋的生物莫過於魔族了。但今晚,這個看法被推翻了。眼前的動物跟狼一般大小,但絕不是狼!他有著狼一般的頭顱,卻有跟猿猴一般的身軀,四肢著地行走,手指邊緣的利爪寒光閃閃。他的軀體和四肢長滿了黑色的毛髮,嘴像狼一般凸起,有著尖銳的突出嘴邊的利牙,嘴邊正不斷的淌著血,咯咯的咬著什麼東西,那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面對人類的重重包圍,怪物的眼睛裡泛著殘酷的綠光。他後腿半曲蹲著,身軀繃得緊緊地,就像一把繃緊的弓似的,蓄勢待發,保持著隨時可能躍起的姿勢,冷冷的望著眾人。

  一時間,被那綠色眼珠子放射的熊光懾住了,沒有一個人能發出聲來。士兵們僵硬著身體站在原地,緊緊地捏著手中的武器。

  良久。才有人發出呻吟般的驚歎:「這是什麼東西?是魔族,還是野獸?」

  沒有人能回答他,但總算把大夥驚醒了。不等林冰的第二次命令,憲兵們紛紛朝著那怪物發射弩箭。那怪物動作十分敏捷,在箭雨中前竄後閃。躲過了開始的第一輪箭,緊接著,它飛身一躍,朝包圍它的人牆飛身撲來,快得像一團影子。

  人群中起了一陣驚呼,這個傢伙動作太快了,若讓他混進了士兵中,投鼠忌器不能發射弓箭,說不定真得讓它跑掉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銀光次破夜幕,林冰猛然把手中的短劍甩了出去,撞中了飛身撲來的怪物,怪物發出一聲悲鳴,斜斜的摔倒在地上,它的腰部被林冰的短劍刺中了!

  「快發射!放箭!」林冰急切的喊道。

  雨點般的箭再次向怪物傾瀉而去。被擊傷以後,怪物失去了進退如電的可怕速度,至多了兩下就被射成了一隻刺蝟。

  望著插滿箭枝的怪物屍首,大家有種像是在做夢的不真實感,好久沒有人出聲說話,一種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全場。

  過了好久,才有人呻吟般感歎一聲:「這是什麼怪物阿!」

  事後清點,發現這怪物造成的殺戮還真不少,除了兩名在外圍執勤的哨兵被咬死,半個第七小隊的五名士兵都在睡夢中被它硬生生咬斷了喉嚨——這種怪物似乎很喜歡咬人喉嚨——再加上那位殉職的憲兵,一共八個人。

  八個士兵,就這樣死在了一頭連名字都說不上的野獸的手上。看到憲兵團遞交的調查報告,紫川秀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種怪物是什麼,查清楚了嗎?」

  「還沒有,大人,我們問過布蘭將軍了,他說上次進攻魔族王國時沒見過這種動物。現在,憲兵本部將怪物命名為凶狼。」

  「看來得找些本地人來問。請哥達汗來吧,讓他看看凶狼的屍首,看是否能說什麼來。」

  見到紫川秀時,哥達汗心得愁眉苦臉的。紫川秀招呼他:「怎樣,爵爺,見到凶狼了吧?」

  「凶狼?」哥達汗一楞:「那是什麼?」

  「呃?他們沒帶你看?那個被射死的怪物,昨晚殺了八個人,鬧得我們不得安寧!現在,憲兵部把它命名為凶狼。」

  哥達汗釋然:「大人,我不知道你們為何將它叫做凶狼。不過在神族,我們都管它們叫血狼,是屬￿野蠻人的一種。」

  「野蠻人?你們竟然管這種怪物叫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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