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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二


  「是!」

  文河響亮地叫道:「解散!」

  十一個旗本軍官整齊劃一地跺腳,轟的一聲響,接著紛紛散出去。

  軍官們紛紛快步上馬沿著長街奔馳而去,只聽得外面蹄聲陣陣,不到十幾秒便全部消失在長街盡頭。

  李清讚歎道:「雷厲風行!黑旗軍以前綽號叫鼻涕軍,但阿秀統領您上任不過半年,軍中頹勢已被你一掃而空!如此強軍,不亞於中央軍與禁衛鐵軍啊!」

  「呵呵,清旗本您過獎了。」黑旗軍在外人面前很為紫川秀爭氣,紫川秀也臉上有光:「我來介紹下,這位是整頓黑旗軍紀律的真正功臣,軍團副統領文河將軍了。」

  文河恭敬地李清行禮:「清大人您好!」

  「實在不敢當。文河將軍,您是副統領,職街更在我之上,如何能稱呼我為大人呢?」

  文河尷尬,紫川秀幫他解圍:「文河,公事你就稱官職,私下你就學我叫嫂子。依你跟斯特林的關係,這聲嫂子也叫得。文河,我還有急事,李清我就交給你招待了,她在旦雅受了一點委屈,我剝你皮當鼓敲!」

  「請大人放心吧!」文河爽快地應道:「嫂子有半點不滿意的地方,我文河自己把腦袋砍下來!」

  李清疑惑:「阿秀統領,大戰在即,您不在軍中要去哪裡呢?」

  「嫂子,正因為馬上要出兵打仗了,我要抓緊找土財主敲詐點錢財出來。」

  「土財主?」

  紫川秀意味深長地指指南方,兩人立即領會了:「哦,明白了!」

  李清似笑非笑:「阿秀統領,攤上您這麼個好鄰居,土財主一定高興得不得了啊!」

  「呵呵,大家都是朋友嘛,朋友有通財之誼啦!」紫川秀一臉的壞笑。

  紫川秀快馬加鞭,當天中午就到了河丘約見林睿。

  見到紫川秀安然無恙,林睿表現出十分真誠的歡喜來——紫川秀相信這固然是因為自己和林睿的交情,但更重要的卻是因為林家在自己身上投資巨大,若是自己突然垮臺,他們就血本無歸了。

  寒暄以後,紫川秀也不忙著伸手要援助,剛見面就攤開巴掌討錢,那也未免太沒面子了。

  他高談闊論了一番,說流風霜如何如何殘暴不仁,驕橫跋扈,流風霜匪軍的本性污穢,行為殘暴,簡直不配稱為人類!她的野心並不止篡權奪位,她還想稱霸大陸一統天下呢!若不能阻止她,大陸上所有國家都將遭受她的魔掌蹂躪。

  當然,他也不忘暗示說流風霜之所以有機會如此猖獗,與林家看守不嚴放虎歸山是有很大關係的,將來流風霜得勢,她也不會忘記林家曾經暗算過她的仇恨,肯定要回來復仇的。

  紫川秀慷慨地說:「我們抵抗的是兇殘的敵人,為了天下大義而戰,為了大陸上每一個熱愛和平和自由的國家而戰,為了每個弱得無法保護自己不受蹂躪的民族而戰!對這麼一場正義和邪惡的殊死較量,任何稍有一點正義感的人,難道會袖手旁觀嗎?」

  「統領大人,求求您不要再說了!您再說,我就得去賣褲子了!」林睿哭喪著臉:「反正,林家的全副家當都在這裡了,您看中什麼隨便搬就是。」

  從林睿府邸出來,紫川秀春風滿面地上了回程的馬車。

  今天收穫巨大,他心情愉快。

  當馬車路過一個街角時候,林楓的紀念雕像掠過車窗,紫川秀突然叫住了車夫:「在這停一下。」

  他跳下了馬車,漫步在那條熟悉的街道,一種難以言述的憂鬱感緊緊地抓住了他。

  這是那晚走過的路,這是那晚二人坐過的石階,在這條長椅上,林雨哭泣的淚眼曾深情地凝視著自己,在這棵梧桐樹下,二人曾相依相擁,暢想未來……

  一切都和那晚一模一樣,恍惚間,他覺得只要轉過這個街道,就會有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會在長街的那頭等著他,她清麗逼人,眉目如畫,她會溫柔地喊自己:「三哥!」她將親切地挽著自己的手,伴著自己走過河丘的大街小巷,相依相偎地觀看著漫天星光……

  那種感覺越來越真實,他的心臟跳得怦怦直響,腳下步子越來越快,快步跑過轉彎,林楓高大的雕像紀念碑出現眼前。

  赫然,一個纖細的白衣女孩出現眼前,她佇立在紀念碑前,仰首望著雕像出神。

  「阿雨!」紫川秀激動地跑上去。

  那天晚上說了一晚的話,但最想說的一句卻依舊留在心裡。現在,他要大聲地對她說出來,他不要再當什麼將軍統領,他只要她不再離開!

  少女轉過身來,紫川秀僵住了,眼前女孩雖然十分清秀美麗,但那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她好奇地望著紫川秀:「先生,有什麼事嗎?」

  紫川秀僵立在原地,眼前佳人並非林雨。

  過了好久,他才醒悟回現實來:流風霜正在西線統帥大軍與紫川家征戰,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呢?

  他頹然搖頭:「抱歉,小姐,我認錯人了。」

  紫川秀站前一步,仰望著林楓英俊的雕像,想像數百年間,這尊石像見證了人間多少的滄桑變幻,人間的悲歡離合對它而言不過一場虛幻吧?

  如果是虛幻,為何那回蕩在自己耳逼的淒婉聲音卻如此的真實:「如果他日沙場相見,請君不必手下留情,能死在你手上,我很幸福。」

  雕像依舊,但佳人卻已遠去。溫香軟玉猶有餘香,臨別的話卻不幸成了現實。

  相愛的人必須互相殘殺,難道冥冥中真有一雙喜歡惡作劇的手,把相愛的人作弄嗎?

  阿雨啊,如果在戰場上見到你,我將如何辦呢?我如何能不留情呢?不知不覺的,淚水盈滿了紫川秀的眼眶,順著他消瘦的臉頰流淌下來,一滴一滴濺落在漢白玉的臺階上。

  眼前出現一條潔白的手帕,紫川秀接過擦擦淚眼,說聲謝謝,把手帕遞還回去,這才發現是那個白衣少女遞過來的。

  紫川秀再次低頭說聲:「謝謝,失禮了。」

  眼前的男子俊朗筆挺,態度誠懇,瀟灑中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頹廢氣質,這是最容易令異性產生好感的類型了。

  看著這麼一個英俊男子不出聲地深情流淚,少女不由憐意頓生,輕聲問道:「先生,在思念您的親人嗎?」

  「是我的愛人,也是我最大的敵人,我將竭盡全力擊敗她——打擾您了,我這就告辭。」

  少女目瞪口呆,看著這個英俊的青年轉身蹣跚地走下階梯,不知為何,她忽然產生了一種感覺:這是個非常可憐的人。

  朔風飛揚,黑旗軍全軍從西南出發,前往支援西北戰區。因為軍情緊急,紫川秀親率三十一、三十二騎兵師為全軍先導部隊,其餘步兵各師隨後跟上。

  西北氣候不比遠東,三月,寒冬已經過去,春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來,煙雨朦朧得如一首詩。

  騎兵們一式的披風蓑衣斗笠,數萬隻馬蹄在爛泥般的道路裡翻飛著,泥水四濺。

  眼看春雨綿綿,第三十一師師長兼行軍參贊歐陽敬旗本深有憂色,他對紫川秀說:「大人,這雨再這麼下,道路泥濘,我們騎兵的機動優勢很難發揮。」

  「雨下得越久越好。」紫川秀道:「我們困難,但流風霜更困難。她是主攻的,而且她部下全是騎兵,大雨對他們的影響更大。」

  部隊在出發的第五天到達朗滄江的丹納渡口,紫川秀被眼前的混亂場面驚得呆了。

  河岸的東邊,滿山遍野都是潰敗的軍隊。遙望茫茫的河西岸,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望都望不到盡頭。

  紫川秀不禁咋舌:起碼有十幾萬人擠在渡口上等著過河!而在他們的後方,更多的敗退軍隊和難民正在源源不斷地向渡口開來。

  江的這邊也是一片慌亂,渡口橋給逃難的軍民擠得水泄不通,渡口兩邊的莊稼地全部被過往的人流踩成了操場,附近的幾個村莊被弄得面目全非,連岸邊那一段近公里長的泥土堤壩也被踩塌了。

  渡口唯一的橋樑已經攀爬滿了人群,像是螞蟻爬滿了一塊方糖,河那邊的喧囂和慘叫聲不住地傳過來,讓這邊不住的心悸。

  這副兵荒馬亂的恐怖景象,縱然是久經沙場的紫川秀也禁不住心寒,更不要說是那些初出茅廬的新兵們了。

  一萬多騎兵夾雜在這龐大的難民和潰軍群中,就像是泥石流中的一粒沙子,若讓人潮這麼衝撞,會當即把隊伍給衝垮的!

  他當機立斷:「下馬紮住陣腳!全軍,按戰鬥隊列前進!前列部隊,亮出刀槍來!」

  黑旗軍的騎兵部隊迅速結陣,最前面的隊列沖著潮水般亂兵亮出了刺槍和馬刀,猶如在大海中乘風破浪,隊伍排成一個尖銳的鍥子逆著人潮而上,艱難地擠到了河岸渡口橋頭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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