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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九


  軍方極其憤怒,斯特林、林冰、文河等十七名軍方高級將領聯名向總長殿下上書,要求立即將紫川秀無罪釋放,如果總長不答應,軍方高層就要集體辭職。

  幕僚統領哥珊也支持他們,宣稱:「對紫川秀統領的審判是紫川家的恥辱!」

  帝林更是激進,他乾脆向各省的監察廳和軍法處下發公文:「馬維,男,三十一歲,身高一米七七,雙眼皮,高鼻樑,瓜子臉,黑色頭髮,西南瓦林行省人士,官街旗本,爵位為伯爵。各省憲兵部隊、軍法機構若碰到此人,不必請示,當場打死。」

  紫川秀才意識到事件影響之大,他有點心驚:「為我把事情搞得那麼大,真的不好意思。」

  「紫川統領,這你就錯了。」秦路很認真地說:「這次大家同聲聯氣地支持你,與您交情固然是一個原因,但主要卻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馬家十一年前謀害雲山河前輩,十年來作惡多端,天怒人怨,同袍們早已對他們恨之入骨。你剷除他們,沒有哪個正直的人不拍手稱快的!我們身為同袍,怎能不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紫川秀聽得心頭感動。當真是公道自在人心,他想起那年自己親身經歷過的帝都大會議事件。

  當時楊明華權勢驕人,意圖謀反奪位,卻在會議上遭到了軍方的一致抵制。

  儘管當場喋血,但軍方卻始終沒有屈服。

  軍隊是家族的中流砥柱,平時沉默不語,但關鍵時候,敢挺身而出主持公道的還是這群血性男兒。

  秦路話鋒一轉:「何況,紫川統領您也是軍方的代表人物之一,這已經不是您個人的事了!如果連這麼件黑白分明的事情都爭不回個公道,那我們軍方還怎麼有臉出去行走啊?」

  紫川秀啞然失笑。

  七八四年二月,帝都為了紫川秀、馬維事件在吵嚷個不停,朝野分裂成了兩派。

  少壯的軍政派一面倒的支持紫川秀,元老貴族派則站在了馬維那邊。

  兩派都有相當實力,鬥爭非常激烈,而紫川家總長紫川參星夾在兩派交戰的火力中間,苦不堪言。

  他上午剛剛安撫了要求「嚴懲擅權軍閥」的元老會代表團,下午又得去跟來自黑旗軍的軍官請願團座談——他自個都覺得自個說話像放屁,保質期不到三個鐘頭。

  嚴懲紫川秀就失去了軍心,放縱紫川秀又得罪了元老會,紫川參星不知把紫川秀臭駡了多少回,這傢伙惹了那麼大麻煩!

  無奈何,他只好使出了最拿手的「拖」字訣,既不放人也不定罪,這個案子悠悠地拖了下來,反正紫川統領好吃好喝,在渡假山莊也不算委屈了他。

  拖得久了,等元老會的大爺和軍方的丘八們叫嚷得喉嚨啞了,他們自然就安靜下來了,那時再來從容處理好了。

  但七八四年二月二十五日,在西北戰線傳來的噩耗,徹底把總長的如意算盤打破了。

  這是一個飄著微雪的安靜清晨,哨兵在壕溝裡來回巡遊,他們不時跺腳咒駡著這寒冷的冬天,羡慕同伴們可以縮在被窩裡呼嚕大睡。

  士兵們雜七雜八地發著議論:「這種天氣,如果有一壺燒刀子酒潤潤嗓子,那是最舒坦不過的了!」

  「頂好還有個女人陪著暖暖被窩呢!」

  忽然,某種細微的聲音傳來,有人出聲問:「你們聽到什麼了嗎?」

  「你過敏了吧!這種天氣,連老鼠都不會出門,怎麼可能有人來呢?」

  話音剛落,連最遲鈍的人都能感到地面在微微地震動,遠處傳來低沉的悶雷聲。

  哨兵咒駡道:「見鬼了,冬天打雷了。」他把頭探出陣地朝遠處張望,身形驟然僵硬了,接著淒厲的尖叫撕破了黎明的安寧:「警報!敵人來襲了!」

  大地的盡頭傳來悶雷般的回聲,白皚皚的地平線上湧出了一道鮮紅的血線,這道血線以驚人的速度蔓延,變成了血斑,然後血斑又變成了血泊。

  在白色的大地上,血泊以驚人的速度擴大,彷佛一個巨人正在汩汩淌著血,鮮血匯成了汪洋,最終將整個白色的大地覆蓋,極目所見都是血一般的紅色,在新兵還在目瞪口呆的時候,有經驗的老兵已慘叫出聲:「十字軍!十字軍來了!」

  龐大的騎兵群猛然從高坡上俯衝而下,蹄聲轟隆,成千上萬騎兵的斗篷紅得彷佛血染的一般,彷佛一道刺眼血流正在滾滾湧來,那種震撼的情景若非親眼所見無法想像。

  初晨的陽光下,騎兵們猛然躍過一道道鐵絲網和壕溝,猶如一道猩紅的「鮮血」滾湧而過,摧灰拉朽,勢不可擋。

  「敵人來襲!」尖利的警報聲一陣接著一陣,觀察哨的叫聲此起彼伏:「正面發現敵人!」

  「西北方向發現敵人!」

  「西南方向發現敵人!」

  紅衣軍陣容如鐵,白底藍色的大旗在風雪中迎風飄揚,醒目的「霜」字在白日下灼灼發亮。

  陣地指揮官面色慘白:沒人猜到流風家會選擇風雪天發動進攻,邊防軍的大部隊都還龜縮在加南大營裡睡覺呢。

  騎兵的衝擊勢如狂飆,在旋風暴雨般的馬刀砍殺下,陣地上的步兵還沒來得及集結就被砍成碎片,騎兵衝垮了薄弱的抵抗,直直地沖往陣地後方的加南大營。

  黎明的晨光中,加南大營一片驚亂。只穿著內衣的士兵赤手空拳從房間裡跳出來,混亂,擁擠,驚惶,嘈雜,數萬人混亂不堪,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牆壁被整個擊倒了!

  「殺!殺!殺!」驚天呼聲裂天而起,無數騎兵破空而出,排山倒海地躍入營地,馬刀如海,槍陣如林,對那些只穿著內衣的紫川兵,他們猛撲而上,猶如餓狼撲入了羊群中,大群騎兵沖入又砍又殺,人頭和斷裂的肢體滿天飛舞。

  倉促投入戰鬥的紫川家士兵大多數沒有武器,身上沒有披甲,但是出於求生的本能,他們還是頑強地進行抵抗。

  隨手從地上拿起一塊石頭、撿起一根木棍就是武器,更多的人則連一塊石頭或者一根木棍都找不到,只有用血肉之軀作盾牌卡住騎兵的馬刀和長矛,為身後的同伴創造機會。

  常常是流風家士兵砍倒了一個紫川家士兵,但沒等他抽刀出來,四五個紫川兵就一擁而上將他按倒,用石頭狠狠地砸他腦袋,直到把他砸得血肉模糊。

  紫川兵用頭猛撞敵人腦袋、用牙齒咬敵人喉嚨、用手指插敵人眼睛、用膝蓋頂敵人下陰,無所不用其極。

  紫川家戰士的抵抗慘烈而悲壯。儘管武器精良的流風十字軍佔據了全面優勢,但面對五萬抱定了必死鬥志的狼虎之師,他們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緊急的增援號吹響,營地外又撲進了更多的騎兵,騎兵們排成陣勢,密密麻麻的長矛朝面前的人群亂戳亂打,將抵抗的紫川兵一步步向大營後方壓縮。

  但抵抗依然頑強,不時有紫川士兵飛身躍起,一把抱住流風騎兵把他撞下馬,拖出長矛陣來。

  一旦被拖離了隊列的流風家士兵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一瞬間,那個落單的倒黴蛋就被無數憤怒的手活生生地撕裂了,肢體被高高地拋起,鮮血濺得人滿頭滿面。

  流風軍也用同樣的殘忍回報。弩弓手攀上高牆居高臨下地朝人群射擊,刺槍將手無寸鐵的年青男子高高地挑起在空中刺穿,馬刀砍得頭顱滿天飛,騎兵們毫不猶豫地縱馬踏過躺了滿地的傷者,慘叫中鮮血飛濺。

  不到幾分鐘,地上躺了一片屍首,有流風家的,也有紫川家的。

  在這種慘烈的廝殺中不可能存在傷者,凡是倒地的都被狂熱的戰鬥雙方踩成了肉泥,空中彌漫著強烈的血腥味。

  當流風霜進到營區時候,還可以聽到裡面傳來的廝殺喧囂聲。流風國防軍的中營指揮使英木蘭、前營指揮使蒙那、十字軍第一師指揮使費加等幾位將領站在門口迎接她。

  英木蘭走上來行了個禮:「公主殿下,戰鬥進展順利,還有一個小時就能結束了。」

  流風霜微笑道:「諸位將軍幹得都很漂亮,我想親臨第一線,為將士們呐喊助威。」

  費加站前一步說:「公主殿下,裡面還在清剿紫川家殘餘,您萬金之軀,貿然進危險之地,臣等很不放心。」

  「費加閣下,你真是開玩笑了。」流風霜笑說:「有你們保護著,難道紫川家的殘兵還能傷得了我?我只是想感受下戰場的氣氛,不會去危險地方的。」

  英木蘭湊近前低聲稟告:「殿下,不是下官有意掃您的興,實在是現場太過血腥了。」

  順著他的目光,流風霜低下頭,她這才注意到,自己腳底下有一條「溪流」,只是這條溪裡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濃稠鮮紅的血液,血水在低窪處積滿了,又順著地勢向遠處流去,一路沖刷著泥土和雜物,汩汩流淌著。

  流風霜面色發白:「傷亡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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