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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五


  他下令道:「時間還早,不用趕得太急,速度可以放慢點。」命令瞬間傳遍了整個隊伍。

  在隊伍居中的一輛馬車裡,仰望窗格裡的圓月和浮雲,流風霜忽然有所感想,輕聲吟誦:「生命,不過是死亡候見室的短暫停留,曇花,落葉,恍如過眼煙雲。」

  對面坐著的兩位秘營高手交換個眼神:流風霜話中已流露死意了。那個中年高手乾咳一聲:「公主殿下不必想得太壞。您身份高貴,又是當代名將,紫川家怎麼捨得害您呢,識時務者為俊傑,連森閣下都降了紫川家,您又何必固執呢?」

  流風霜淡淡一笑,流風森是流風森,自己是自己。無論紫川參星如何愛才,他也不可能讓一個不肯臣服的高度危險人物存在吧?

  她點頭:「有勞關心了。」

  中年高手欠身回禮:「公主殿下,我們都是本命行事,得罪之處,請多包涵。」

  「我明白。」流風霜望向旁邊那個一直沒出聲的年輕高手,微笑說:「這麼多天來,承蒙關照,給你添麻煩了。」

  年輕小夥子頓時紅了臉,流風霜的目光透澈柔和,彷佛看穿了他的心靈,他脫口而出:「公主殿下,您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在下願意效勞。」

  那個中年高手皺起眉頭,斥責的話都到嘴邊了,卻忍住沒說。

  流風霜風華絕代,不要說這個未經世事的年青人,就連久經風霜的自己也難免動心。年少誰不曾輕狂?當世英傑命在頃刻,如果力所能及的話,為她完成最後一樁心願,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歎口氣:「公主殿下,若您有什麼心願,如果我們力所能及,一定為您辦到。請放心,我們不會向上報告的。」

  流風霜很認真地點頭:「二位好意,小女子銘記在心。」

  她秀眉微蹙:「要不要托這個小夥子去向他道聲告別呢?給他留下什麼話呢,但他是紫川家的軍人,這樣會不會連累他呢,我心君知,君心我知,有那片刻心意相通便已足夠,何必還兒女作態搞什麼訣別遺言,徒增傷感呢?讓他保留著對林雨的美好回憶,愉快地活下去,這不更好嗎?」

  最後,她還是決定放棄了:「謝謝,我縱橫十年不敗,活過愛過,一生已無憾。」

  兩位押送高手目中都流露出同情,大家都知道,流風霜落入紫川家手中,前途凶多吉少。如此美麗的女孩子,彷佛春天的花蕾,尚未盛開便要凋零,實在太可惜了!

  車廂內氣氛低沉,反倒是流風霜安慰他們:「不必為我難過,我一生所造殺孽過多,因為我,不知多少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親,弄兵者終將死於兵,我應有此報。」

  年輕人眼睛紅了,掉過頭去不忍看那張美麗而蒼白的臉。

  在有節奏的輕微晃動中,馬車幹穩地前進,馬蹄踩在黃土路上的密集蹄聲不絕於耳,流風霜在靜靜地出神。

  突然,車子一震,猛然停住了,三人都猛然坐直了身子,外面腳步紛雜,聲音中透出驚惶。

  車廂中三人面面相覷,腦子想著同一個念頭:「莫非有人劫獄?」

  「怎麼回事?」林定厲聲喝道。

  前哨軍官驚惶地跑過來:「長老,前面有人擋住了道!」

  「有人擋道?」林定喜出望外,脫口而出:「太好了!敵人有多少?」

  「太好了?」那軍官一愣:「長老,他只有一個!」

  「只有一個人?」林定也愣住了,罵道:「流風家淨出瘋子!」孤身一個人居然也敢跑來劫獄,這樣瘋狂的事也只有流風霜部下的狂人才幹得出來。

  林定揮揮手:「算了,你們把他趕走算了。」

  他轉身欲行,那軍官在背後叫道:「長老,那個人非同一般啊!他……」

  「思,非同一般?」林定轉過身來,嘲弄地望著部下:「他是長了三隻眼睛還是四條腿?」

  「這個……這個……」那軍官支支吾吾地不知在說什麼。

  林定看出有點不對了,厲聲說:「難道有什麼困難嗎?你們前哨隊連驅趕一個人都感到困難嗎?」

  「但是……這個……」那軍官支吾半天,終於說了實話:「我們趕不走啊!」

  他哭喪著臉說:「那個人厲害得很,前哨隊全被放倒了!」

  一個軍官帶十五名士兵為一個前哨,現在居然被一個人打倒了?林定一驚:「你們十幾個打不過一個人?」

  「下官無能,實在慚愧,只求大人派一個中隊增援,這次一定把他趕走!」

  「先不要急。」林定沉聲問:「那人,他有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和來意?」

  「他沒說自己身份,不過要求我們現場負責的最高指揮官過去見他。」

  「要我去見他?」林定眼中掠過一絲疑惑:「他用什麼兵器打倒你們的?不要遮掩,說實話!」

  軍官羞愧地說:「大人,他挎著把劍,但劍沒出鞘,完全是赤手空拳把我們打倒的。」

  「赤手空拳打倒了一個前哨小隊?」林定瞳孔猛然縮小了:「你可瞧見他的模樣?」

  「他身材高瘦,披著黑色斗篷,頭戴斗笠遮住面目,腰挎黑色長劍——」

  「而且斗篷和劍鞘上還有金瑾花的標誌,可是?」

  那軍官驚訝地抬起了頭:「長老,你怎麼知道的?」

  林定面色凝重,低聲問:「他是如何出手的,你看清楚了嗎?」

  那軍官羞愧得想死:「對不起,大人,他出手太快,晚上又黑,我們都沒看清。」

  林定心臟忐忑地一跳:身材高瘦,武藝高強,使劍,不讓人見識真面目,金瑾花標誌的衣物和武器,一個孤獨的輪廓已經凸現出來了?傳說中的最強高手出現腦中。

  是不是他?他已與林家失去聯繫五十多年了,如今突然出現,為什麼呢?

  林定擰著眉頭苦苦思索一陣,最後下令:「所有人在原地等侯,我就回來。」

  在眾人的注目下,他翻身上馬,揚鞭朝前路趕去。

  趕了約二十分鐘路,前方出現幾根燃燒的火把,是先前被趕跑的前哨丟下的。

  林定放慢馬速,警惕地環視左右。藉著火把的光亮,他發現了那個神秘黑衣人。

  他根本沒有隱藏自己,就坐在路碑上,腰杆挺直得猶如一根長槍,雙手安靜地擺在膝上。正如軍官描述的那樣,他黑斗篷、黑斗笠,斗篷上面清晰的金瑾花標誌在若隱若現的火光中閃亮著,濃稠的霧氣縈繞在他的身周,削瘦的身形透出落寞的味道。

  看著他,林定手心滲出汗水。眼前的人雖一動不動,但身影似近卻遠,自己無法掌握他的方位,這實在是種很玄妙的感覺,空間彷佛在他身周扭曲了。

  這條大道在密林旁邊,晚上最多蟲嗚鳥啼,但現在,林子沉寂得死去了一般,空氣濃稠如水,沉寂,壓抑,無形的壓力逼迫得林定呼吸不暢,心臟怦怦直跳。

  「喝!」林定一聲暴喝,猶如萬籟靜寂中突然響起了霹靂,無數的驚鳥從林中飛起,藉著這一喝之威,他翻身下馬,喝道:「你是何人,敢阻我大軍去路?」

  神秘人動也不動,連那垂下的斗篷皺褶都沒有一絲波動。

  林定揮手拔刀,噌的一聲脆響,軍刀在黑暗中劃出道淩厲的白光,一閃而逝。

  他單手乎舉軍刀,刀鋒遙指對方,身形不動如山,氣勢如嶽沉淵:「請閣下報上姓名!」

  這一手是林家的嫡傳武藝拔刀式,林定使得極漂亮,卻不料那神秘人根本沒反應,他仰頭凝視著星空,深情得如凝視著自己長久末見的戀人,對近在咫尺隨時可能斬下的利刀根本是視而不見!

  這人若不是瘋子,便是個絕頂的高手!

  林定越想越是心虛,趕緊報上了自家姓名:「在下林定,林氏血脈嫡傳子弟!閣下再不讓路,我就不客氣了!」他特意強調自己是林家的血脈嫡傳,如果對方真是「他」的話,看在林家份上,想來不會下重手殺了自己吧?

  他潛運內力,鼓足氣勢,大喝一聲:「見招!」作勢欲街,對方突然轉頭迅捷地看了他一眼,林定頓時如墜冰窟,鬥志全消:在那短暫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沖天劍氣,再清晰不過的殺意!

  如果自己沖過去,他真的會殺了自己的!

  想到傳說中「他」的喜怒無常,林定汗濕重衣,他低聲問:「閣下到底何人?敬請示下。」

  寒夜的風吹過,一絲細微得幾乎不可聽聞的長長歎息聲從風中傳來。

  「林家子弟啊,你應該知道我是誰的!」

  也不見那人如何動作,忽然已到林定面前,長劍輕飄飄向前揮出,林定立即向後一跳,拔刀格擋。叮的一聲響,刀劍相交火花飛濺,他喉頭一涼,對方長劍竟頂住了自己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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