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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八


  他們引起了路人的驚贊和矚目,不時有年輕女性癡癡地站立原地,如同在夢中一樣迷醉地看著他們瀟灑的背影不願離開。

  但是他們並沒有看出,這兩位高級軍官的心情並不像他們表面一樣容光煥發。

  帝林的臉色憂鬱,透露出一種沉重又堅毅的感情。

  一陣涼風吹過,他拉緊了風衣的領口,漫不經心地說:「起風了,秋天就要過了,要入冬了。」

  他轉過頭來:「阿秀,我為什麼讓你看那些東西——你該知道吧?」

  紫川秀確實不能理解:「莫非,這些新武器首先要裝備在我的部隊裡嗎?」

  「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想堅定你的信心——為剷除流風霜,我們確實做好了最大的準備,不但在戰略大局上佔據優勢,而且戰術上的具體層面上,針對她我們也做好了萬全的把握,耗費的心血不可計算。到今冬明春交界的時節,那些新型武器就可以投入實戰了。」

  「依靠這種出其不意的武器可以贏得一場戰役,未必就能贏得整個戰爭。看到我們採用這種武器,敵人遲早會跟上來的。」

  「打贏一場關鍵的戰役就夠了,只要消滅了流風霜和她的精銳軍隊,流風家就失去了利牙和爪子,任我們宰割。」帝林感歎道:「你說得對,技術的優勢不可能永遠保持,但我有信心,至少在一年之內,流風家是無法研究出同樣威力的武器的。有一年時間,大局已定。」

  紫川秀心下一虛,他斟字酌句地說:「你怪我沒有在剛才會議上支持你嗎?但現在實施龍騎兵計劃確實不是時候,我覺得斯特林說的也有道理,緩一下看看情況如何再做決定比較穩重呢。」

  聽他說完,帝林輕聲說:「阿秀,你真的相信魔族會從什麼神秘小路突進來嗎?」

  「啊,大家都這麼說的,有那麼多的專家教授也這麼說呢……」

  「哦,大家都這麼說的嗎?」帝林的語氣中含有幾分諷刺的味道:「於是我們的阿秀統領就相信了?說這種人云亦云話的人,真的是我的那個好弟弟,一手打下遠東江山的光明王嗎?」

  紫川秀皺起眉頭:「大哥,你到底想說什麼?」

  「自從流風西山去世後,流風家內部就處於分裂的狀態,要消滅他們,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我們在這裡坐等,等到他們出現了一個強勢的政治人物,比如流風霜或者流風森,出來整合了力量,那我們就很難下手了。大陸戰爭就將繼續持續下去。不要相信哥珊嚷嚷的,那些和平主義者屁都不懂,只要兩個擁有龐大武裝力量的對立政治實體存在,戰爭就不可避免。現在打,可以為我們贏得起碼三百年的和平,可以一勞永逸。長痛不如短痛,雖然一時流血比較多,但這是結束三百年分裂的唯一辦法。我們如果錯過這個機會,我們就是罪人——對家族,對民眾,也對我們的子孫犯下了罪行。」

  「大哥,這些我都懂。」

  「既然你懂,那你為什麼勾引魔族軍入關、阻擾龍騎兵計劃的實施呢?」

  就是天上突然打下一個霹靂也不可能使紫川秀更震驚的了,他猛然抬起頭,失聲叫道:「大哥!你……」

  「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不要跟我說不是你幹的,那是侮辱我的智力。」帝林平靜地說,腳下的步子一點沒亂。

  「第一、你的衛隊長古雷在十月十五日的淩晨五點匆匆忙忙騎馬出了帝都,經達凱、安然、戛納、師迪威等六行省一路向東,本來要八天的路程他一路不眠不休,五天就趕到了瓦倫要塞,十月二十日經要塞進入遠東,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中,除了傳遞緊急命令的信使,我看不出他有什麼理由這麼匆忙。大概十天以後,十一月一日,比特行省事件發生了。

  「第二:以前為你輸送戰略物資進遠東時候,我就發現你的秘道出口是在比特行省境內的山脈,現在魔族兵首先出現的地域同樣是比特行省。我不相信竟有那麼湊巧的事,在比特行省境內竟然存在兩條互不干擾的通道,而且大批魔族軍通過山脈遠東方面竟然一點不知情!」

  「那麼,你是在懷疑我嗎,總監察長?」紫川秀強自鎮定下來,冷漠地說。

  帝林搖頭:「不僅僅是懷疑,我是確信。魔族兵的出現和離去都那麼的突然,整個事件來得太不自然,人工導演的味道太重了——而只有你,遠東的光明王,有能力也有條件導演這麼一場鬧劇。阿秀,你的手法太拙劣了,幾千公里外我就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哈、哈、哈!」紫川秀仰天冷笑幾聲,笑聲乾巴巴的:「你指控我勾結魔族軍入關——那麼,監察長大人,請問我身為家族的統領,我有什麼理由這樣做?」

  「這也是開始使我迷惑不解的問題呢。」帝林不緊不慢地說,腳下調轉了一個方向,紫川秀不得不跟著他的步子前進:「表面看來,這次的比特行省事件中你沒得到任何好處,唯一得到好處的是羅明海,開始我甚至還懷疑是不是他導演了這次鬧劇——但很顯然不是。他沒有那個條件,更沒有那個魄力,讓上萬魔族軍進入家族內地示威,這需要一種異想天開的勇氣和創意,能想出這種辦法來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瘋子。

  「羅明海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他沒這種創意。唯一敢這樣做,也有條件和實力這樣做的人,只有你。魔族軍入關,威脅家族的東面領土,必然會導致龍騎兵計劃的擱淺。既然從遠東有不知名的小路可以進入家族內地,家族必將重新關注遠東的戰略安全,為了保證家族本土的安全,必然要全力保住遠東——從魔族手中保住遠東,這就是你的目的吧?」

  紫川秀終於徹底崩潰了,帝林太可怕了,那犀利的語言就像一把鋒利的刺刀,無情地挑開了他所有的防禦,他只能無力地辯解說:「這只是你的猜測呢……」

  「下一句話你就要說:『你沒有證據。」——是不是?可笑呢,每個陰謀被揭穿的犯人都是這麼說的。」

  紫川秀沉默了,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不是一般人物,很多時候,總監察長帝林的話就是證據。

  帝林若有所思地低著頭,像是在路燈昏暗的地上找什麼似的,最後他長歎一聲抬起頭來,凝視著紫川秀,聲音低得像是耳語:「大批魔族軍湧入家族內地,在這次事件中,一共五百多人被魔族軍殺害,逃亡過程中又死傷軍民近千,其中絕大部份是老幼婦孺,他們的屍首現在還丟棄在路邊,無人掩埋。

  「為了這次事件,家族調集五十萬的軍隊應變,耗費錢財和糧草價值八億三千萬,另外,此次事件給家族的東部地區造成了極大的恐慌,造就了數千平方公里的無人區,上百萬的居民流離失所,即將收穫的成熟莊稼無人敢收割,白白地腐爛在地裡。

  「東南六省亦同樣的草木皆兵,風聲鶴唳,工廠停產,學校停課,間接的經濟損失現在還無法計算出來,保守估計不會下百億。更可怕的是數百萬的民眾淪落他鄉,露宿街頭,衣食無著,他們中有很多人最終很有可能淪為小偷和流氓。冬天即將來臨,更有無數人會因為凍餓而死。

  「此外,恐慌也給帝都造成了極大的傷害,社會行將崩潰,火災、刑事案件頻出不窮,單是因為絕望而自殺的民眾就有近百人,各種邪惡宗教得以大行其道,人心崩壞,社會動盪,哪怕就是魔族軍真的打到帝都城下也不會造成更大的傷害了。阿秀,我知道,你是為了挽救遠東,但這次,你錯了。」

  紫川秀閉上了眼睛,他眼前仿佛浮現出那一幕幕的慘劇,魔族軍隊鐵蹄下的城市,無辜喪生的民眾,滾滾燃燒的城市,那背著孩子和包袱上路逃亡的婦女——感覺到面前是個無底的黑洞,紫川秀整個人都在顫抖——帝林說得太輕巧了,這不是犯錯,這是犯罪!數千條人命的血債,上百億的經濟損失,如果事情暴露,任何一個陪審團都會毫不猶豫地判決自己死刑一千次!

  「阿秀,真相不可能永無人知,我能覺察的事情,斯特林、紫川參星、羅明海都不是蠢人,遲早也能發現。斯特林之所以現在還沒有察覺,是因為他太相信你了,根本沒想到,也不敢想。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是如何調動魔族軍隊為你所用的?」

  這個問題倒是很好解決的,紫川秀想,得到自己的命令,一直閑得無聊的魯帝興奮得嗷嗷直叫。

  他從投降的魔族俘虜中糾集了幾千亡命之徒,白川發給他們武器,然後從秘密通道穿越山脈,進入人類世界防守薄弱的比特行省,大搖大擺地在行省外圍逛了一圈。

  紫川秀曾給他們嚴格的命令,嚴禁與人類的武裝力量發生衝突,嚴禁殺害人類平民,嚴禁跨越山脈以西一百里界線——但很顯然人類的驚惶失措助長了魯帝的膽量,那些兇殘嗜血的魔族兵也太難控制了,儘管紫川秀已經嚴格下令了,他們還是弄出了五百多人的傷亡出來。

  但幸好,在紫川家的大軍趕來之前,魯帝夾著尾巴跑掉了,這是自己身家性命的巨大冒險啊,只要有一個魔族兵被俘了,自己的陰謀必將敗露,但最後,事情還是敗露了。

  紫川秀抬起頭來,毫不回避地與帝林對視:「那麼,大哥你說這些話是什麼目的呢?如果你是要找出事件真相的話,我承認,確實是我幹的,如果你要抓兇手的話,現在就可以拿人!」

  「抓人?」帝林冷笑道:「抓人的話,我沒必要跟你那麼苦口婆心的,一隊憲兵過來就夠了。我是給你挽救的機會!阿秀,聽著,錯過了這次時機,我們就永遠失去了征服流風家一統大陸的機會了。一旦流風家可以順利渡過這次危機,我們又將面臨兩線作戰的困窘,大陸三百年的戰亂和悲劇將繼續上演,永無盡頭。你現在出面還來得及,向總長報告說已經發現了秘密的道路,來自東線的威脅就解除了。你、我,還有斯特林,就如從前一樣,我們三人並肩作戰,齊頭前進,天下誰能阻擋?我們定能活抓流風霜,拿下遠京,一統大陸,千古偉業將在我們手中開創!」

  他一把抓住了紫川秀的肩頭,目光中充滿了懇切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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