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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一邊戒備的瓦倫守備士兵驚訝得目瞪口呆,哪裡有這樣的部隊的?兵不像兵,官不像官,當著部下的面,幾個帶兵師團長大打出手,與他們印象中長官威嚴的形象大相徑庭。

  白川等人也是心下忐忑,聞風趕來的警備部隊越來越多,與自己部下們保持著十幾米警戒距離,一個個刀出鞘、箭上弦,目光中敵意十足,這可完全不像是迎接友軍的架勢啊!

  他們不明白,卻又暗暗安慰自己,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不要緊,瓦倫守備軍的司令是林冰長官,她是認識自己的,只要見到她,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了。

  等待中的時間過得特別慢,半個鐘頭的時間在此時的秀字營士兵看來,漫長得有如一個世紀。遠處黑暗中出現了幾個搖晃著的火把,正在一點點接近,慢慢的,可以看到火把下面模糊的身影了。剛才去報訊的那個軍官回來了,又帶回來了幾個更高級別的軍官,白川等人有點失望,因為在其中他們沒看到期待的林冰的身影。

  不過他們很快就高興了,一個年紀比較大點的軍官,用溫和的聲音問:「你們就是秀字營吧?」

  白川等人用力的點頭。

  「請問貴部的負責人是誰?」

  「是我!」三個聲音異口同聲的回答,彼此看了一眼,又一起異口同聲的說:「是我!他們兩個不算!」

  「好了好了!」那個軍官沒想到有這樣的局面,打斷了他們的吵鬧:「這樣吧,你們都跟我來吧,部隊留在這裡不要動。」

  「去哪裡?」三人又異口同聲的問。

  「林冰大人要見你們。」軍官淡淡的說。

  不到兩年之前,遠東軍還是家族的第一大軍系,實力雄厚,名將如雲,但是隨著楊明華叛變以後的一連串災難中,遠東軍實力大損,統領哥應星殉亡,一個副統領雷洪叛變,還有另外一個副統領羅波被免職。曾經耀眼一時的遠東群星之中,只剩下了林冰一人,碩果僅存的她,對於出身遠東軍系統的白川、羅傑、明羽三人來說,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親切感和歸屬感。

  見到她,他們就不由想起哥應星大人,想起遠東軍強盛如雲的那個時代,心頭一陣溫暖,就如在外漂泊的遊子見到親人一般。

  白川還記得,上一次見到林冰還是在被調派往帝都以前,她也曾經出席了羅波為紫川秀舉行的餞行酒會。同為女性的自己,當時就被這名聞名遐邇的遠東重將幾乎完美的優雅氣質和風度而傾倒,暗暗把她作為自己模仿的榜樣。上次從帝都開拔前往遠東前線之時,只是匆匆經過瓦倫,並沒有與她見面,不知不覺,一別已經是兩年了。

  「請坐吧。」摒開左右的護衛,林冰招呼幾位「秀字營的負責人」,依舊是那麼優雅的風度和氣質,流逝的歲月幾乎沒能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只給她平添了一種成熟的美感,令同為女性的白川自慚形穢,恨不得請教她有何美容秘方,可是看看旁邊……

  她狠狠的踩了羅傑一腳,讓他把嘴巴合上,不然流下的口水都快把地毯給淹沒了。三人一邊呆頭呆腦的坐下,一邊擔心自己風塵僕僕的衣服弄髒了會客廳名貴的真皮沙發,活像幾個剛進城的鄉巴佬。

  「叫你們來,是想跟你們打聽點事情……」林冰問。

  三人雞啄米似的點頭。

  林冰嫣然一笑,端起了酒杯:「貴部長官紫川秀在哪裡呢?他沒有跟你們一起回來嗎?」

  三人搖頭,白川解釋說:「回稟大人的話,秀川大人不在我們軍中。他沒跟我們一起回來。」

  明羽補充說:「其實就在二月底,他就已經離開了。臨走時候交代我們前往杜拉密林中潛伏下來,說他很快就會回來和我們會合。」

  「那他回來沒有?」

  三人一起搖頭:「沒有!從二月底一直到四月中旬,我們等了一個多月,吃的糧食都快光了,也還是等不回來他。

  我們沒辦法,只得先撤退了。」

  林冰的樣子有點吃驚:「你們是說,你們這兩個多月一直都是躲藏在杜拉森林裡的?都沒和外界接觸,一點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三人點頭,看見林冰的神色如此鄭重,他們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白川問:「大人,剛才在城下,守備兵對我們的態度很奇怪……」

  「這個等等再說,我們沒很多時間了。」林冰打斷了白川的說話。三人不解,什麼叫做沒很多時間了?沒等他們提問,林冰的問話已經連珠炮似的轟了過來:「紫川秀去了哪裡?分手是哪一天?在哪裡?他走的時候跟你們說了什麼?當時他的態度有沒有異樣?有沒有鼓動你們跟他一起走?他有沒有……」

  白川等人給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轟得昏頭轉向,當時帕伊戰事結束以後,秀字營與斯特林的中央軍部隊分道揚鑣,斯特林部隊返回瓦倫要塞,秀字營則停留在了原地。此舉讓白川等人很是不解,紫川秀卻不做解釋,只是說:「過幾天你們就會明白了!」想到自己的長官做事一向習慣出人意料,大家倒也沒什麼異議。

  第三天,紫川秀召集軍官們,聲稱自己有緊急事情要處理,要部隊先行撤退往杜拉森林,他隨後就到。幾個熟悉地形的半獸人給大家領了路,幫助他們在杜拉茂密的叢林中安營紮寨。出乎意料的,等待的時間長得超出了原來的估計。一個多月過去了,紫川秀還是沒有出現,士兵們在樹林裡憋得慌,強烈要求返回家鄉,白川等軍官經過商議,最後還是決定不要再等下去了,直接返回瓦倫要塞。恰好這時候正碰上魔族王國釋放紫川家戰俘,結果一路的魔族守備部隊都把他們當成了歸國的紫川家戰俘,都沒怎麼為難他們。當他們正慶倖一路順利的時候,反而在自己人這邊遇到了麻煩……

  順著林冰的問題,他們慢慢回憶,紫川秀當時說了什麼話?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大家一邊苦苦思索,一邊說:「沒有啊,當時大人還是笑得那麼賊兮兮的,說話還是一樣的沒頭腦,分別以後大家才發現自己錢包不見了……基本上都是正常的。」

  林冰哭笑不得:「我不是問你們這個!我是問你們,他有沒有透露他要去哪裡?做什麼?有沒有鼓動你們跟他一起走?」

  「沒有!」三人一起回答:「大人去了哪裡,他根本就沒跟我們說,我們也沒問,反正他以前常常也是這樣神神秘秘失蹤的,我們都習慣了。只是沒想到,他這次失蹤的時間那麼長。」

  白川奇怪:「林大人,您的說法有點奇怪,大人想要我們跟他一起走的話,根本不需要『鼓動』啊!他是我們上司,下個命令給我們就行了嘛。」

  她有點擔心:「林大人,是不是我們不遵守命令犯了軍法呢?可是我們實在也是沒辦法的啊,因為糧食都快吃完了,士兵們的情緒也很壞,一個個都想著回家……」

  林冰仔細的聽著,一邊觀察著面前三人的言談舉止,可是無論她怎麼看,在面前的三張年輕而樸實的面孔上找不到一絲撒謊的影子。尤其她是知道羅傑的直性子性格的,如果他撒謊的話,不可能騙得過自己眼睛的,那個年輕的女軍官有些擔憂的話語中,更是透出了一股質樸的真誠。他們更像三個大孩子,直覺告訴自己,他們不可能是在說謊的,但直覺裡,紫川秀不也是個好人嗎?結果他卻投靠了魔族。平生第一次,林冰對自己靈敏的直覺產生了懷疑。

  裝扮成傭人的女軍官端著茶水進來,對林冰使了個眼神,暗示著房間屏風後面埋伏的敢死隊已經準備就緒。林冰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摔手上的杯子。三人停止了說話,一起望著林冰,目光中充滿了不解與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林冰輕輕咳嗽一聲,輕輕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面對三人真誠毫無準備的清澈目光,就連老練的她也覺得接下來的話實在是難以啟齒。

  「我們沒有很多時間,就長話短說好了。現在,監察廳駐瓦倫要塞的軍法官正在往這裡趕來,他是來逮捕你們的。」

  開場白的效果是震撼性的,白川三人一下子呆住了,他們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羅傑蠕動著嘴唇:「為……為什麼?」

  「你們就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林冰同情的看了他一下,這個高大壯實的男子正控制不住的顫抖著。

  「知道……知道什麼,大人?」

  林冰沉吟了一下,他們的反應是裝不來假的,特別是那種措手不及的震驚表情,現在,她真的可以肯定他們是無辜的了,但是,命令畢竟是命令,來得非常明確:「紫川秀及其部隊秀字營都是我家族的叛徒,要他們性命。」

  林冰的神色冷峻:「有很可靠的消息,你們的長官紫川秀已經投靠了魔族。總長紫川參星殿下非常憤怒,已經對他,也對你們整個秀字營部隊發出了格殺懸賞令。」

  猶如天上突然打下一個霹靂,三人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羅傑嘶啞的說:「林長官,您剛才說的……說的是什麼?秀川大人叛變了?怎麼回事?」

  「是的,紫川秀已經叛國投敵了。這是確切無誤的消息。」

  三人呆若木雞,還沒等他們從得知紫川秀叛變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更大的打擊接踵而來。

  林冰環視一下瞬間變得慘白的幾張臉,很乾脆的接下去說:「你們已經不是我們紫川家的人了,我不能把一支有可能是魔族內應的部隊放進瓦倫城來。這個風險太大了,雖然我覺得你們不像是叛徒,但我身為瓦倫要塞的鎮守司令,我必須對我的職責負責。」

  明羽結結巴巴的開口了:「可是,林大人,我們沒有叛變啊,我們一點都不知道紫川秀叛變的事情……」

  林冰歎了口氣:「即使我放你們進來也是沒用的,格殺令已經通告全國,從這裡到帝都,任何一路家族軍隊都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你們去領賞的,整個人類世界都與你們為敵。我放你們走,已經算是違反了總長殿下的命令。三分鐘後,瓦倫的軍法官會帶著軍法處的憲兵行刑隊過來的,你們最好在他到來之前離開。」

  「對不起,但我無能為力。」林冰輕盈的站起身,示意談話結束。她走到門邊推開了門,卻停住了腳步:「有件事情忘記跟你們說了,出了這個大門走廊往左邊拐第二個樓梯口,有一條快捷的下去信道。軍法官和行刑隊是從走廊的右邊過來的。」說完也不等答覆,她已經出去了。

  眼睜睜的看著門輕輕「砰」的一下關上,秀字營的三名軍官呆住了,一個個你望我,我望你,卻不知如何是好。這個巨變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突然了,前一分鐘他們還認為自己是立功載譽歸來的家族軍官,下一分鐘他們卻已經變成了被追殺的叛徒,這個巨大的變化,他們實在反應不過來。

  遠遠走廊處的響亮急促腳步聲,打破了房間裡的寂靜,有一個很粗的嗓子在吆喝:「快,不要讓秀字營的奸細跑了!」白川第一個醒悟了過來,她跳起身來,朝發愣的羅傑和明羽屁股上每人一腳:「我們快走!」兩人如夢初醒,踉踉蹌蹌的跟著白川沖出了門口。走廊裡沒有人,但不知哪裡傳來了混雜的急速腳步聲,越來越接近。白川低叱一聲:「快!走左邊!」

  在第二個樓梯口,他們下去,果然一路上並沒有碰到攔截的憲兵。一路經過的軍官和士兵看見三個身著旗本軍銜的軍官正在沒命的奪路而沖,無不投來詫異的目光,幸好,沒有人攔住他們。下了主樓,順著來路他們一口氣跑到了瓦倫的東城門,發現雖然已經是深夜了,東城門卻還是敞開著的。白川驚奇的發現,吊橋上負責守衛城門的軍官和警衛哨兵對他們三個連夜出城神色慌張的可疑人物居然一句話也沒有問就放行——當他們經過時候,他們通通轉過了身子,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仿佛他們一個個學會了透明隱身術。

  出得城門,同樣順利的通過了外圍工事防線,他們又回到了剛才離開的地方。這時候,空地上只剩下了秀字營的士兵,剛才嚴陣以待的大群軍隊不知何時已經撤走了,空地上多了很多馬車,沒有任何標記。白川探頭進去一看,裡面裝的都是糧食。一個士兵跟她說:「剛才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也沒留下名字。」白川點點頭,心亂如麻,她知道這是林冰的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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