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仙俠 > 啞舍Ⅱ | 上頁 下頁
四十


  陸子岡對胡亥已是恨到了極點,這人怎麼能如此草芥人命?他必須要想個法子才行,否則這樣下去,這座宅院中的人都會成了那余老延長壽命的養分。

  陸子岡想起解救他的那把鋙刀,便使勁動了動僵硬的手指,費了好大了力氣才能彎曲地靠向褲兜。雖然隔著一層衣料,但指尖碰觸到鋙刀的那一刻,好像禁止住他經脈的冰冷就散去了少許,陸子岡知道自己所料不錯,待手腕靈活了之後,就連忙握住了鋙刀的刀柄。

  辛虧身邊那位胡少爺的注意力都在不遠處的回廊之中,夜色正深,一時也沒留意他的小動作。

  鋙刀之上有一股暖流緩緩地流入他的身體,陸子岡恨不得自己馬上就能行動自如,但事實總是不如他的意願。過了一分鐘,他的小手臂才剛剛能動。

  幸好那邊那對夫妻並沒有分出生死,只是刀光揮舞得駭人了些,夏淺的尖叫聲救命聲不絕於耳,雖然淒厲了一些,但聽起來中氣十足,不用看也知道她其實半點傷也沒受。陸子岡恨不得他們能拖得時間長一些,可是飽經驚嚇的夏淺卻並不這麼想。

  她自認為自己的尖叫已經足夠傳出三裡外了,結果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救她,就是說根本無法指望別人。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看著提刀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的魏卓然,覺得鼻樑發酸,視線都有些模糊。「卓然,你真的這麼狠心要殺我嗎?」

  魏卓然並沒有廢話,回答她的是他已經舉起的刀。

  夏淺此時已徹底死心,但死的是對丈夫的心,她自己並不想年紀輕輕就這樣喪命。所以在魏卓然的刀落下之前,她已經靈巧地從地上跳起,避過那淩厲的刀刃,一直撲到了丈夫的懷中。連同她手上的那把破風刀。

  溫熱的鮮血侵染了她的雙手,夏淺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別哭,你的妝都花了。」魏卓然感慨了一句,左手撫上了夏淺的臉頰,珍惜地替她擦去晶瑩的淚滴,「娶你的那天,我答應你不會讓你再哭的」

  「那你還!」夏淺怒火中燒地抬起頭,想要質問丈夫為何對她下如此殺手。但在對上魏卓然深情的雙眸後,才猛然驚醒。

  若真是對她下殺手,她一個弱女子,拿著的又是一把短小的匕首,怎麼可能在對方的刀下活下來?

  此時回想起來,丈夫對著她砍的那一刀刀,雖然看起來兇險,卻都每每擦著她的身體劃過,連髮絲都沒傷到她一分。

  「這樣你就不會忘記我了吧」魏卓然的微笑中夾雜著一抹得意,他確實是故意的。儘管是彼此相愛,但夫妻之間的感情和血親完全不同,充滿著試探與互動。夏淺的猶豫使他下決心要捨棄自己,但同時也務必在她心中狠狠地刻下一道傷痕。

  夏淺淚流滿面,顫聲道:「你你真是好狠的心別別丟下我自己」

  「咣當!」沉重的九環刀終於落地,魏卓然也不甘心地最後看了妻子一眼,緩緩地閉上了眼鏡。

  「啊——」夏淺抱著魏卓然痛不欲生。

  「你滿意了吧?」陸子岡艱難地從嗓子裡逼出來這幾個字,他剛剛才能說話,而且聲音不能發出很大,幾乎像是耳語,「你到底想要確認什麼?」

  胡亥愣愣地看著回廊中哭得肝腸寸斷的女子,有點回不過神。

  陸子岡看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也不再多想。他手中拿著鋙刀,其實真有心往這個石頭心腸的少年身上捅一刀。但鋙刀是不能見血的,這點啞舍的老闆在贈刀的時候特異叮囑過。更何況他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沒有權利審判他人的生命。

  所以陸子岡只得咬了咬牙,轉身扶著假山朝主宅的廳堂走去。也不知道胡亥為什麼沒有跟來,陸子岡卻沒有心思再去思考,他知道這盤棋既然已經開始下了,那麼最關鍵的便是梟棋。只要把梟棋控制好了,也就控制了整盤棋。

  主宅的廳堂內冷冷清清,一個服侍的下人都沒有。陸子岡一眼就看到在空曠的廳堂之中,被屏風圍住的宮燈緩緩燃著燭火。陸子岡屏息走了過去,卻駭然發現屏風之中並沒有一個人,在偌大的圓桌之上,只有一盤六博棋。

  棋子沒有人控制,卻自行在棋盤之上行走著,棋盤外放著四枚棋子,上面的人名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應該意味著他們已經被殺了。而寫著餘老名字的梟棋卻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讓人看著就毛骨悚然。

  陸子岡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之前都已經想好,餘老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他只要制住了他,讓他停止這盤棋就可以了。可他絕對沒有想到這裡根本就沒有人,而是棋子自己在下!難道說這六博棋已經成了精怪?有了自己的意識?

  陸子岡雖然是唯物主義論的堅定維護者,但在經過無字碑的詭異穿越體驗之後,也多少相信了一些這世間會有無法解釋的事情存在。可是他現在要怎麼辦?

  就在陸子岡猶豫的時間裡,他眼睜睜地看著棋盤上的棋子依次被吃,上面的名字一個接一個消失,到最後竟然只剩下余老、表叔、胡亥、安諾和他自己的名字。安諾便是餘老這邊的得力殺手,多數人都死在了她的手下,連自己這一方的人都不例外。

  陸子岡此時已經猜出來這盤六博棋已經毫無下棋的規則,而是單純地吞噬人的生命而已。他眼見安諾的棋子逼近表叔的位置,當下再也不敢猶豫,握著鋙刀便朝那枚紅得詭異的梟棋削去。

  鋙刀本就是削玉如泥的琢玉刀,這一刀便像是切豆腐一般,把那枚梟棋攔腰切成了兩半。

  陸子岡回頭看向棋盤的另一邊,發現還是晚了一步,表叔的梟棋已經被安諾吃掉,朱砂所寫的名字開始慢慢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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