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三千鴉殺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覃川不由冷笑:「你身為龍王的優伶,居然在香取山隨意傷人,真是好大的膽子!」

  狐十九居然也冷笑起來:「尊駕居然為香取山主賣命,可笑可笑!死到臨頭猶不自知!我見尊駕身手不錯,好心提醒你一句,速速離開方是上策!他日香取山易主,如你這般有修為的弟子,難免要成為龍王腹內美餐。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覃川心中一動,來了點興趣:「什麼意思?」

  他死死咬住舌頭,無論怎麼問也不說。覃川示意那只猛虎再咬緊一些,只聽得他周身骨骼「劈啪」作響,馬上就要碎開了,狐十九實在熬不過去,只得顫聲道:「樹大招風……香取山主如今已年邁,還囤積那麼多寶物,誰……誰不覬覦?何況他也並非善仙,廣招門徒也不是為了渡人得道,只是豢養一群為他看守寶物的狗而已……天道如此,仙人亦是為財為勢你爭我奪,更遑論我等小妖凡人?」

  覃川若有所思,本來還想再問,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笑聲,依稀是兩個年輕弟子找來這個隱蔽的地方打算享受一下野 合的滋味。狐十九眼珠一轉,張口就開始大叫:「救命……」

  不等他叫完,猛虎一口咬碎他的兩隻前腿骨,此時他並非肉身,而是精魄所化,雙臂被咬碎的痛楚可想而知,還未來得及痛吼出聲,覃川早已收了靈獸,飄然而去。那兩個年輕弟子聞聲尋找過來的時候,地上除了點點快要消失的綠色螢光,別無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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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傅九雲的院落裡時,突然發現臥室裡亮著燈,本該出去風流快活的傅九雲此刻正依窗而坐,對月獨酌。覃川原本悠閒的腳步一下變沉重了,好似被雷劈了似的傻傻看著他,難得瞠目結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傅九雲倒了一杯酒,對她不懷好意地微微一笑:「小川兒,腰花湯在哪裡?」

  覃川呆了半天,猛然回神,「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大叫:「小的偷懶了!因今日吃得太多,想出去走走消消食,沒想到大人回來得那麼快!腰花湯……那個,小的還沒做。馬上就去做!」

  他「唔」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三更半夜,不要到處亂跑。山上偏僻處還是有許多毒蛇猛獸,萬一被吃了,大人豈不是傷心之極?」

  她心頭一陣猛跳,假裝不懂他的意思,抬頭小聲問:「大人,您今天回來的好早哦?是身體不舒服嗎?小的馬上為您做腰花湯……」

  「你過來。」傅九雲好像沒聽見,笑吟吟地朝她招手。

  覃川磨蹭了半天,一點一點膝行到窗下,冷不防他兩隻手抄在腋下,將她整個人一把抱了起來,放在窗櫺上。她全身都僵硬了,汗毛一根根倒豎,偏偏動也不敢動,顫聲道:「大人……那個腰花湯……」

  「大人覺得你比腰花湯有用。」傅九雲摟著她的腰,下巴放在她肩上,按著她的腰腹處,讓她後背緊緊貼著自己的胸口,「怎麼今天膽子變小了,不敢說獻身了?」

  覃川乾笑著指向半空細眉似的月牙兒:「那個……今天沒有花前月下,沒氣氛……呵呵,沒氣氛……」

  傅九雲在她耳朵上輕輕吹一口氣,覃川怕癢,偏偏躲又躲不開,咬牙硬生生忍著,只覺那麻癢似乎是要鑽進心底,滋味並不難受,只覺陌生,沒來由地想要抗拒。

  「是麼?大人覺得你的氣氛都跑去紫辰那裡了。死丫頭,有了大人一個不夠,還要招惹紫辰麼?」

  他說得煞有其事,酸味十足。

  覃川小小扭動幾下,見他是不會放手了,只好長歎一聲:「實不瞞大人……小的對紫辰大人一見傾心,再見難忘。奈何小的與紫辰大人猶如雲泥之別,不敢奢望高攀,只要每日能見到他,小的心裡就滿足了……」

  傅九雲低低笑了兩聲,捏住她一綹長髮摩挲,慢悠悠問她:「想來左紫辰與你的豆豆哥長得很像吧?」

  覃川都快忘記豆豆哥是什麼人了,被他一提才想起,趕緊點頭如小雞啄米:「是啊是啊!小的一見紫辰大人,腦子裡便是空白一片……」

  傅九雲沉默片刻,終於緩緩將她放開。覃川泥鰍似的跳下去,離他足有一丈遠,這才敢回頭,賠笑道:「很晚了,大人早點歇息吧?小的給您去燒水……」

  他沒回答,彎腰趴在窗臺上,面無表情定定看著她,眼底的淚痣令他此刻看上去憂鬱而冷漠。覃川不敢動,不知為什麼,也不敢與他對視,狼狽地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得入神。

  不知過了多久,傅九雲才低低開口:「你去睡吧,不用做別的。」

  覃川忽然間心慌意亂,匆忙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他忽然又輕聲道:「小川兒,說謊也要理直氣壯,別總是孤零零的模樣。我和左紫辰不同,我有眼睛,我什麼都記得。」

  她吃驚地回望,傅九雲卻合上了窗戶。

  覃川怔怔站了好久,一時想沖進去抓住他大聲詢問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一時又想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發傻充愣回去睡覺。她微微動了一下,咬咬牙,還是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模樣,進屋鋪床睡覺。

  時隔那麼多天,傅九雲終於還是回來了,可惜今晚氣氛糟糕透頂,他背對著她躺在床上,被子蓋到肩頭,動也不動。他不動,覃川更不會動,小心翼翼鋪好床,縮在床板的小角上,也拿背對著他,咬死嘴唇半個字也不說,好像和他較勁似的。

  朦朦朧朧睡到一半,感覺有人在輕輕摸她的頭髮,溫柔而且充滿了愛憐,像是一個夢——她也只能當做夢。

  有人在頭頂輕聲問她:「左紫辰真有那麼好?」

  她實在不願想起這個名字,索性把腦袋縮進被子裡,裝作睡著的模樣哼兩聲。腦海裡浮現出許多場景,紛亂不可捉摸,最後不知怎麼的就這樣睡著了,夢見那年她偷偷出宮玩,左紫辰一路默默相陪,對她特意換上的新衣視若不見。她惱得不行,故意多走了好多路,結果新鞋子把腳磨破了,只好坐在路邊發呆。

  那時候,他還是個少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天要暗下來了,再不回宮只怕兩人都會被罵死。可他又不敢與她肢體接觸,她是帝姬,身份尊貴,他高攀不起。

  後來還是她看不下去,發脾氣問他:你不是在修仙麼?連個簡單的通靈術都不會?

  他恍然大悟,喚出地靈編了一隻藤轎,伸手去扶她,仿佛她整個人都是烙鐵,燙得他微微顫抖。好容易將她放進轎子裡,他低聲道:帝姬,微臣得罪了。

  她神色冷淡別過腦袋,聲音也冷冷的:什麼微臣,你算什麼臣了!

  他只好改口:屬下……

  她繼續生氣:什麼屬下!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天邊晚霞妖豔濃厚,抹了兩人一身的紅暈,他才背對著她,聲音很輕:你今天很美,我很喜歡。

  …………

  ……

  覃川在夢中翻了個身,眼淚滾在一隻溫熱的掌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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