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三千鴉殺 | 上頁 下頁


  他點點頭,半晌不說話。覃川以為他又要搞什麼么蛾子,不由心生警惕,誰知他卻轉身飄然而去,醇厚的聲音被風吹動,直送到她耳朵裡:「小川兒,桂花油擦再多,也做不了美女的。」

  覃川愕然抬頭,他早已去得遠了。

  當晚,年輕漂亮的女管事領著一行敲鑼打鼓的抬轎雜役,眾目睽睽之下來到了覃川所住的那個小院落。

  「覃川,你出來。」女管事高聲叫她的名字。

  覃川忙了一天,累得連飯也沒吃,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翠丫一個勁推她,如臨大敵:「川姐!快、快起來呀!管事點著火把來找咱們麻煩了!」

  覃川一頭霧水地披衣出去,外面黑壓壓站了一片人,有看熱鬧的,有羡慕嫉妒的。

  「大人,那個……小的是犯了什麼錯嗎?」她小心翼翼地問女管事。

  女管事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搖搖頭,朗聲道:「九雲大人傳下話來,茲有雜役覃川,為人甜美可愛,談吐活潑,吾心甚愛之,命她今晚前來伺候。」

  「嘩」——周圍頓時和炸開了鍋似的,吵吵嚷嚷,覃川傻了,直到有人過來用布條要蒙住她的眼睛,她才急忙一跳:「等……等下!管事大人,這是怎麼……」

  女管事歎了一口氣,又羡慕又好奇地打量她:「別問我,這是怎麼回事,我還想問你。九雲大人到底是看上你那點?」

  她一揮手,立即有人上前不顧反抗,硬是把覃川的雙眼用布條蒙上了,然後將她塞進轎子裡,一聲起轎,眾雜役又和來時一樣,敲鑼打鼓放鞭炮地轟轟烈烈離開了,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傅九雲今晚要找一個外圍女雜役來伺候。

  一路搖搖晃晃,不知走了多久,覃川只覺轎子停了下來,有人過來攙扶,領著她繞來繞去又走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停下了。

  她內心惶惶,不知傅九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布條覆在臉上難受的很,也不敢抬手取下來。呆站了半日,不見有人來招呼,她怯怯地伸手出去亂摸,忽然摸到一把頭髮,下意識地拽了拽,對面立即傳來「哎」一聲,正是傅九雲的聲音。

  覃川一把摘下布條,僕倒在地:「小……小的見過九雲大人!」

  纏她粘她(二)

  這裡是一方庭院,積雪皚皚,月貫中天,滿目皆是琉璃色。

  傅九雲架著二郎腿,正坐在石椅上剝橘子。他不說話,覃川也死死閉著嘴,怔怔看著他把橘皮慢條斯理剝下。他手指修長有力,偏偏把橘皮剝得如此曖昧,拇指抵在橘腹下,食指在橘皮上輕輕破個口,將薄軟的皮小小撕下一條來,仿佛在為心愛的女子寬衣解帶。

  一整張橘皮光溜順滑地被剝下,放在石桌上。傅九雲又開始專心致志撕橘肉上的白色筋絡,忽然低聲道:「小川兒,女人和水果差不多。有的外面長了許多刺,膽小的男人便會遠遠躲開,譬如鳳梨。只有膽大不怕紮,方能體味其中無上的美味。有的從裡到外都是甜美柔軟,大多數男人都喜歡,譬如草莓。」

  覃川暗暗忐忑,不知他到底什麼意思,只得乾笑道:「九雲大人的話高深莫測,小的淺薄之極,聽不懂。那個……天色不早了,您找小的,莫非有什麼要緊事?」

  傅九雲沒有回答,逕自將橘子剝得乾乾淨淨,只剩橙色柔軟的果肉,這才放在掌心掂了掂,含笑道:「橘子這種水果最壞,外面圓滾滾金燦燦,看著怪喜氣,誰想暗藏壞心,橘皮酸澀辛辣,不能入口,興許裡頭還包著一團爛肉。眼下,這只橘子被我剝光了,你說說,是甜還是酸?」

  覃川低眉順眼,一本正經地回答:「這個……大人如果怕酸,小的願意先為您效勞嘗味。」

  傅九雲委實沒想到,她回答得這麼油滑,直接回避了一切敏感的發展。他笑了笑,把橘肉丟在她懷裡,覃川趕緊接住,卻見他起身朝自己走過來,伸出一隻手。她本能地把眼睛一閉,那只手卻只是在她頭上摸了摸,他聲音很溫柔:「小川兒,我喜歡機靈的孩子,你就挺機靈的。今晚隨我出去赴宴吧?」

  覃川松了一口氣,原來他所謂的「伺候」,是這樣的。她正要點頭答應,傅九雲又笑道:「不過你這模樣實在寒磣,洗個澡換身衣服再說。」

  她急忙搖手:「啊?要洗澡換衣?這……小的還是不去了……」

  傅九雲蹲下來,伸出手指將她的下巴抬起,細細打量:「我說了,美女可不是擦桂花油擦出來的。小川兒,不如讓大人我教你怎樣做個美女?」

  覃川硬著頭皮:「小的立志做好雜役,美女什麼的……天資不夠……」

  傅九雲「嗯」了一聲,站起身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一個人去。小川兒要做好雜役,便替我把院裡的衣服洗了。」

  覃川順著他的手指回頭,只見庭院角落足足裝了五大盆衣物,每個都有小山高,她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此人究竟堆了多少年的衣服在這裡?

  「對了,」仿佛突然想到什麼,傅九雲回頭繼續交代:「記得洗乾淨點,我不愛穿著髒衣服。勞煩你了。」

  眼見他笑得兩眼眯起,覃川恍然大悟,什麼伺候、赴宴、美女醜女橘子草莓,都是耍她玩兒呢!他只是喜歡折騰她,看著她拼命掙扎的模樣,大約覺得很好玩。

  覃川暗暗咬牙,乾笑道:「能為大人洗衣打掃,是小的前世修來的福氣。」

  一輛自空中飛來的金碧輝煌的馬車將傅九雲接走了,覃川仰頭望著漸漸在月亮裡消失的那個小黑點,長長吐出一口氣。回頭看看,五大盆小山似的衣物正在月光下無聲地向她招手。

  嗯,洗衣服是吧?覃川和氣地一笑,摞起袖子走了過去。

  **

  傅九雲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然濛濛亮。他素來善飲,千杯不倒,此刻只是身上略帶酒氣。因見庭院裡靜悄悄地,不像有人在,他不由略感意外。莫非她膽大妄為,竟敢擅自走人?

  沉著臉朝後院走去,忽見小書房的門大敞著,傅九雲探頭一看,卻見覃川正捏著一塊抹布,很努力很小心地擦拭著書架上的古董小花瓶。她個子不高,踮著腳站得顫巍巍,花瓶也被她擦得東倒西歪,搖搖欲墜。

  傅九雲歎了一口氣:「為什麼不拿下來擦?」

  覃川嚇得大叫一聲,那花瓶直直掉下來,很清脆地在地板上裂成了千萬個碎片。她痛哭流涕地撲過來抱大腿,眼淚鼻涕糊弄得滿臉都是,縱然老練如傅九雲,都禁不住吸一口涼氣:「你……可真髒……」

  「九雲大人!您可算回來了!小的罪該萬死啊!」覃川簡直痛不欲生。

  「怎麼了?」傅九雲又好奇又好笑,眼見她的鼻涕眼淚要落在自己衣服上,他一把推開她,「去,到那邊把臉擦乾淨。」

  覃川顫巍巍地取了手絹揉眼睛,一邊揉一邊繼續哭:「大人您吩咐一定要把衣服洗乾淨,小的不敢怠慢,奮力搓揉。可是您衣服的料子特別軟,搓兩下就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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