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三千鴉殺 | 上頁 下頁


  趙管事把她單獨拉到旁邊說話,神色凝重:「你向來乖巧,裡面的規矩也不用我多說什麼。只有一點千萬記住,如果遇到玄珠大人,一定小心說話做事。她脾氣素來古怪,說翻臉就翻臉,全然不給下人臉面情面。你如不小心得罪了她,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覃川心底有些暖暖的感動,趙管事平日雖然嚴厲刻薄,但對她實在是很好的。

  「管事放心,我知道的。只是不知玄珠大人忌諱什麼,萬一遇上了,我也有個準備。」

  趙管事歎了口氣:「我若知道,早早就說了。聽聞玄珠大人拜山主為師之前,貴為一國公主,國亡了被迫蝸居在此,連山主也要敬她三分。她原為金枝玉葉,比常人傲氣些也應該。」

  覃川唇角小小掀了一下,笑得極淡:「我明白了,見到玄珠大人,行國禮便是。」

  八十名雜役被內裡的管事帶著,排列整齊順著南殿后的青石大道往前走。開始還有人興奮地說話,走了半個多時辰,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四周只聞風聲泠泠。大道兩旁種著從未見過的樹木,高聳入雲,縱然在寒冬,葉片依然青翠欲滴。風穿梭過樹林,葉片刷刷作響,雪花緩緩落在發上,令人自然而然生出一股肅穆謹慎之情。

  足足走了兩個時辰,眼前豁然開朗,一個極大的山谷盆地出現在眼前,盆地中亭臺樓閣流水,美輪美奐,甚至有幾座寶塔高樓,高出盆地許多,他們站在這樣的高處,也只能仰頭而望。

  盆地包圍在一圈懸崖峭壁裡,無數盤曲纖細的臺階自上而下分叉而置。間中或有瀑布,數道銀龍傾瀉如玉,虹光閃爍。順著盤蛇般的臺階逐階而下,洞天福地之中,奇花異草,飛簷畫壁,諸般聞所未聞的美景足以令人窒息,儼然是一派富貴堂皇的景象。

  看來就是仙人到了老年,也不能免俗地愛好這些享受。

  覃川默然看著眼前或熟悉或陌生的殿宇廟堂,舊日回憶與今日經歷重疊在一起,一時間只覺花非花,夢非夢,今日的自己與回憶裡那個自己比起來,也是面目全非。時光如流水,如白駒過隙,那時的她,可曾體會過「物是人非」四個字的真正涵義?

  隊列的腳步忽然停下了,覃川正想著心事,冷不防撞在前面翠丫的背上,翠丫心不在焉扶了她一把。

  「怎麼了?」覃川低聲問。

  翠丫指著前方飛簷玲瓏的小小殿宇,那裡正聚集了十幾個美貌少女,或站或坐圍著白石臺階。臺階上斜斜倚著個男子,姿勢慵懶,手裡卻拿著一根通體瑩綠的橫笛,抵在唇邊悠然吹奏。

  笛聲清越悠揚,音色空靈,滌去體內諸般愁思哀怨,覃川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領頭的管事畢恭畢敬守在一旁,待他吹完這一闕,方朗聲道:「見過九雲大人,小的們擾了您的雅興,罪該萬死。」

  傅九雲扶著下巴,將那根碧綠橫笛放在指間把玩,饒有趣味地打量著眼前黑壓壓一群人,目光猶如融融春水,一個個自雜役們的臉上掠過,凡是與他目光對上的,都覺渾身暖洋洋地,微微醺然。

  山主的弟子們個個都是姿容秀麗出眾的美人,傅九雲在裡面算個出類拔萃的,往日只聞大名,卻無人有幸得見。今日他就這麼懶洋洋坐在眼前,竟與眾人心目中清秀瘦削的仙人模樣截然不同。

  他的膚色猶如古銅,長眉入鬢,甚至可以算得上英氣,笑起來卻仿佛暖風撲面,有一種獨特的天真。左邊眼角下偏又生了一顆淚痣,顧盼間便多了一絲淒婉憂鬱。心軟些的姑娘很容易就生出親近之意,怪不得他吹吹笛子,周圍就坐了一群少女如癡如醉地陪著。

  翠丫顯見著是被他的美色晃得兩腿發軟,靠在覃川懷裡,聲若遊絲地感歎:「好……好美……川姐別放手,我站不住了……」

  覃川哭笑不得:「才看一眼你就軟了?」

  「這麼多人,不會是山主新收的弟子吧?」傅九雲目光掃過眾人,笑吟吟地問領頭管事。

  「回九雲大人的話,這些人是外圍雜役。因著下月白河龍王要來咱們香取山做客,所以安排他們進來做些準備。小的一定看好他們,不讓這些俗人擾了諸位大人的清淨。」說著便領眾雜役遠遠地回避他們,自殿后繞路而過。

  「川姐……我、我腳軟,走不動路!怎麼辦啊?」翠丫哭喪著臉,死死拽著覃川。

  這孩子真是沒見過世面,覃川無奈地架著她的胳膊,跟上人群。

  忽聽「叮」的一聲,翠丫懷裡一隻玉石鐲子掉在地上,滴溜溜滾好遠。覃川記得那是翠丫她娘留給她的值錢遺物,急忙彎腰去撿,卻有人早她一步彎腰拾起了玉鐲,衣角隨風舞動,上面用暗銀線繡著一朵芍藥,正是傅九雲。

  「玉石質地瑩透,觸手溫潤,乃是羊脂玉中的上品。是姑娘的?」他將鐲子送到翠丫面前,微微一笑。

  翠丫大約已經酥軟得找不著北了,整個人癱在覃川懷裡,喃喃道:「是……是我娘的……遺物……」

  傅九雲「嗯」了一聲,尾音綿長誘惑,忽地抬手,指尖輕輕捏住了翠丫的下巴,低下頭,鼻尖離她紅唇不到三寸,細細密密地打量她。

  可憐的翠丫,快要暈過去了。

  有風吹起,細細密密的幽香自翠丫身後若有若無地鑽入鼻腔,傅九雲雙目微合了一下,忽又睜開眼,捏著她下巴的手指一緊,低聲道:「好香……姑娘,可以吻你麼?」

  「咻」一聲,覃川發誓那一瞬間她真的看到翠丫的魂魄從頭頂冒出來,手舞足蹈狀若瘋狂地扭動著——過度刺激的興奮下,她居然暈過去了。

  雜役們一陣手忙腳亂,扶的扶,抱的抱,趕緊把這個丟人的丫頭弄走。覃川趁亂跟著人群跑了,頭也不敢回,耳根燙得好似剛煮過,也不知是尷尬還是後怕。

  不會錯,那晚的登徒子,就是這個人了。真想不到,他原來竟是山主的弟子之一。

  覃川脫力地籲一口氣,沒來由地,陡生一種前途漫漫,兇險異常的感慨。

  回首又見他與她

  「他對我那麼一笑,說:『好香……姑娘,可以吻你麼?』啊……我真是做夢也不敢想!你說、你說他難道真的看上我這啥都沒有的小丫頭了嗎?」

  翠丫躺在床上鼻血橫流,眼冒星光,第三十一次重複這句話。

  覃川隨口答應,她在忙著找東西,記不得自己有沒有帶進來了。

  「他對我那麼一笑,說……」

  在第五十次重複的時候,覃川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女子梳妝必備之桂花油。

  「他對我那麼一笑……咦?等下,川姐你在做什麼?!」翠丫騰地從床下蹦下來,目瞪口呆看著她把一整瓶桂花油朝頭上倒,「你、你瘋啦?!味道那麼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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