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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八


  難以抑止地,本來只是好看得有些不似凡人的容顏,頓時在這些秀女們的眼中更多了幾分光彩,不論是膽大的還是淑寧的,或直接,或悄悄地,都多看了范閑幾眼。

  此時范閑離開,終於有位膽子極大,而且出自國公巷的秀女憨喜問道:「娘娘,這位便是小范大人?」

  得了宜貴嬪點頭肯定,這些秀女們都忍不住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畢竟都還是一些小女生,在宮裡悶了幾日,忽然遇到了傳說中的小范大人,也難怪她們會激動成這副模樣,竟是連入宮前家裡的訓話,這些天宮裡教習嬤嬤的叮囑,也全都拋到了腦後。

  卻有幾位心比天高的秀女只是平靜地坐在一旁,她們卻是從范閑的打扮中,看出了一些蹊蹺,加上這幾位秀女一直將禦書房裡那位范府小姐,當做是最大的勁敵,所以相應地,今日看見范閑,並不如何動容,反而有些隱隱的敵意。

  ***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陛下還是讓你去漱芳宮……」一輛很尋常的馬車上,林婉兒看著身旁有些疲憊的范閑,輕聲說道:「選秀的事情,出現得突然,我看陛下也只是警告一下你,他對老三倒是沒有什麼意見,你不要太過擔心。」

  他們夫妻二人獨處時,范閑總是稱皇帝陛下為皇帝老子,林婉兒則是稱那個自幼抱著自己長大的男人為皇帝舅舅,不算大逆不道,卻有些家常的趣味。今日林婉兒直接稱的是陛下,范閑也清楚,妻子瞭解自己的情緒非常差勁。

  「也是要警告朝中百官,不要以為以後的慶國就一定是老三的。」他笑了笑,說道:「陛下年紀雖然大了,但是雄心猶在,就不知道雄風是不是猶存。」

  「你和承平說了些什麼呢?」林婉兒輕輕拉開馬車的車簾,看著外面初秋的京都街景。

  §卷七 第一百一十六章 看,上去很美

  范府的馬車行走在出城的道路上,剛剛出了西城門,向著遠方那些被籠罩在暮色中的田莊行去。晨間入了宮,一直在午後才回府,范閑卻也沒有耽擱什麼,直接和婉兒上了馬車,去郊外的田莊。

  就在昨天夜裡,宮裡的旨意出來,對於范府的監視工作完全結束。人們本以為陛下與范閑之間的冷戰就此了結,但沒有想到,當范閑入宮見駕之後,宮裡並沒有傳出來起複的消息,連一點相關的旨意也沒有。且不說朝堂上的官員和各方勢力們在猜忖著什麼,但范府的馬車就這樣出了門,依然是驚了不少人的心。

  令很多人意外的是,這輛范府的馬車,很順利地通過了京都城防司的檢查,更準確地說,根本沒有檢查。難道說陛下就不擔心小范大人一氣之下離開京都?雖然說天子家裡沒有小孩子生氣就離家出走的橋段,可是法場上的那一幕,以及這些天來的紛爭,讓人們對於范閑的應對,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很多人都在擔心范閑會不會就此離開京都,但很明顯皇帝陛下不擔心,不然他也不會撤走范府外所有的監視力量,也不會給范閑這種自由。

  「妹妹在宮裡,陛下的旨意也發出去了,那些靠著我生活的下屬親人們……都在京都裡,我怎麼走?」范閑偏著頭,看著京都外紅色暮光映照下的秋景,輕聲說道:「把小花和良子接回來,咱們在府裡好好過日子吧。」

  林婉兒的心裡微微一顫,不知道范閑這句話究竟是發自內心,還是存著什麼別的意思。如果滯留范府,當個閒人是陛下的意旨,那林婉兒很清楚范閑為什麼會被迫接受這道旨意——因為范府今日開府,就收到了一個極為不好的消息。

  那天林婉兒第一時間內做出決斷,讓藤子京將小姐和小少爺送到城外范氏莊園,就是擔心後面會有什麼事情,準備悄悄地將孩子送回澹州,然而今天田莊才遞回來消息,原來送孩子的車隊到了田莊,便沒有辦法再離開了。

  不是有軍隊在那裡候著,而是有一名太監已經候著了,在這種情況下,藤子京當然不敢再行妄動,若真的暗中將少爺小姐送回澹州,誰知道路上會不會出什麼事,朝廷會不會真的撕破臉,將這兩個小孩子搶進宮裡。

  就如范若若一樣。

  范閑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說道:「終究還是低估了陛下心思的縝密程度。如今算來,你決定把孩子們送回澹州的那天,禦書房裡剛剛出事,陳萍萍剛被送到監察院……那時候陛下身受重傷,居然也沒有忘記咱們的孩子。」

  他的唇角泛起一絲冷笑,說道:「真是皇恩浩蕩啊。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真該謝謝他。」

  「是我安排得不周到,當時就不該去田莊等,應該想法子直接送去澹州就好了。」林婉兒的眉間閃過一絲黯淡之色,她也沒有想到那位皇帝舅舅居然如此冷厲,連那樣兩個小孩子都不肯放過。

  「你那時候頂多能聯繫上一處,我的人都灑在京都外面,要往澹州送也沒法子。」范閑輕輕地攬過她有些瘦削的肩膀,安慰道:「這些天你已經夠累了,操的心也夠多了。這和你沒什麼關係……咱們那位陛下啊,連神廟都敢利用,更何況是兩個小孩子。」

  「你和承平在宮裡究竟說了些什麼呢?」林婉兒歎了一口氣,心想闔宅均困在京都,陛下並沒有怎樣露出崢嶸的面容,只是這種淡淡的威脅,便足以令范閑和自己不敢輕動。

  於是她轉了話風,繼續問著先前的問題,因為選秀的事情她也知道了,聰慧如她,自然猜出了陛下的意思,所以想從范閑這處聽到一些漱芳宮裡的反應。

  「能說些什麼?」范閑有些無謂地淡淡笑道:「洪竹那個小太監一直跟在身邊,他有陛下送我出宮的旨意,我和承平難道能把他踢開?」

  這句話裡就有埋伏了,不過范閑為了洪竹的安全,一直把這個秘密保守得極緊,便是三皇子也並不清楚他與洪竹之間真正的關係,先前在漱芳宮裡,三皇子對洪竹著實有些不客氣。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承平畢竟這些年表現得如此之好,陛下哪裡捨得因為我的關係,又讓朝堂上亂起來。」范閑的眉頭挑了挑,說道:「在洪竹面前,我把老三好生地訓了一通……反正……今後大概我很難有機會入宮了,趕緊訓一訓,最好能讓承平真的對我生氣就好。」

  馬車在官道上輕輕地顛著,遠處西方空中的那抹斜陽拖著長長的紅色尾巴,在近處的山丘上抹了一筆,又抹向了更遠處隱隱可見的蒼山的頭顱。

  「這又瞞得過誰去?」林婉兒靠在他的懷裡,覺得心情異常沉重,說道:「做戲給洪竹看,難道陛下便信了?」

  「不管陛下信不信,日後我不會與承平見面,國公巷那邊也要斷了來往……你以後最好也少入宮。」范閑輕輕地摸著她的臉蛋兒,沉默片刻後說道:「咱們自己的事兒,最好別去拖連旁人。」

  林婉兒坐直了身子,靜靜地看著他,說道:「你想讓陛下相信些什麼?相信承平對你沒有真正的情義?可你不要忘了大哥還在東夷城裡,一天不將你們幾兄弟全部收攏入宮裡,陛下一天不會安心,這選秀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嗎?」

  「不錯,就是割裂。」范閑望著妻子認真說道:「是真正的割裂,就算我有什麼事情,也不要牽扯到承平。陳萍萍當年是這麼做的,我也想這麼做……只不過我這人比較沒有遠見,所以準備得晚了許多。」

  林婉兒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按你這麼說,陛下還是屬意承平繼位,那為什麼又要選秀?」

  「以防萬一,這種事情很好想明白。」范閑微笑說道:「不過十月懷胎,生孩子哪有這麼容易的,那些秀女不過十四五歲的年齡,要當小媽也得多熬些年頭。」

  說到此處,范閑陷入了沉思之中,想到了陛下的雄風問題,如果仔細算皇帝的年齡,以他大宗師的境界身體,男女之事應該沒有太大的困難,只是年紀畢竟大了,只怕精液總會稀疏一些。

  關於霸道功訣的後遺症,范閑比任何人都清楚,加上在東夷城最後與四顧劍進行的那一番探討,范閑確認皇帝陛下的體內應該已無正常的經脈,而變得像是一種全無凝滯的通道或容器,如此才能在肉身之內容納那麼多的霸道真氣,才能在東山之上,一指渡半湖入苦荷體內,生生撐死了一位大宗師。

  霸道再多,依舊是霸道,只不過有個王道的名字,哪裡又能有真正的質變?范閑想到這點,眉尖微微挑了起來,他證明了陛下的體質便是外冷內燥,因體息而擾性情,大約要多吃幾服冷香丸才好。

  沒有冷香丸吃,那多吃吃芹菜也不錯,大蒜之類?……范閑微微低頭,暗自想著太醫院的核斷,祈求著上天能夠保證大宗師的身體和凡人的身體並沒有兩樣。

  芹菜大蒜豆製品,尤其是第一樣,有很強的殺精作用,而這個知識,毫無疑問只有范閑知曉。太醫院不清楚,洪竹不明白,就連皇帝都不知道。范閑暗中做的這些手腳,會不會在將來結出成果,那就要看天老爺幫不幫忙了。

  只要皇帝陛下再無子息,那麼三皇子的位置便會穩若東山,這就是范閑的盼望。

  讓皇帝老子再無子息,這聽上去或許是一個很毒辣的陰謀,然而范閑並不這樣認為,因為皇帝老子已經生了三個兒子,已經足夠了,再生多些,也不過是為慶國的將來折騰出太多的奪嫡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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