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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一


  思思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少爺,當然是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總不能因為我懷了孩子,就讓你天天守著我啊。」

  范閑忽然伸手輕輕扳過思思的手腕,將手指擱在上面,閉目偏首細細聽了聽脈象。

  在此時,恰好婉兒走了進來,一見相公正在替思思診脈,睜著那雙大眼睛好奇問道:「是男是女?」

  范閑將手指緩緩移開,笑著說道:「哪這麼容易便看出來,你當我的指頭是B超?」

  ***

  「必操?」婉兒和思思聽著這個新鮮詞匯,同時皺起了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范閑咳了兩聲,對思思叮囑了一下日常要注意的東西,尤其是不要著涼,然後他走到門外,將藤大家媳婦兒喚了過來,細細吩咐了一番,下人僕婦之類當然要找健康的,至於飲食也不要一味的大魚大肉,只是挑著有營養的菜品點了幾樣。

  「莊子裡有羊奶不?」

  藤大家媳婦兒興奮地點點頭,思思肚子裡懷的是范家第一個孫輩,由不得這些下人們不激動不已。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范閑說道:「每天一碗,一定要煮沸。」

  屋內思思偎在婉兒的身邊,難過說道:「我不愛喝羊奶。」

  林婉兒想了想,自己當初治肺病時,也是被范閑天天逼著喝羊奶,那種膻味實在難以忍受,忍不住對門口笑著說道:「這羊奶莫不是仙丹?」

  范閑回頭笑道:「雖不是仙丹,但確實是極好的東西,只是膻味兒重了些。思思你可得忍著,堅持喝。」

  林婉兒忽然想到四祺當時想的那個法子,高興說道:「這事兒讓四祺去做,也不知道她是放的杏仁還是茉莉花茶,一股淡淡澀味兒,卻是把膻味兒都袪了。」

  一聽讓四祺服侍自己的飲食,倚在床上的思思好生不安,她本來是和四祺同等身份的大丫環,如今懷了孩子,待遇便驟然提高這麼多,她實在有些不敢承擔,生怕讓府裡上上下下說自己的閒話,下意識裡便想開口回絕。

  范閑一揮手,說道:「這後宅裡沒那麼多虛禮,你當丫環的時節,爺不照樣要給你捶背……就讓四祺辛苦一下,只是不知道法子成不成。」

  思思臉上一紅,卻發現門外一閃身露出四祺丫頭那張得意的臉,那丫頭笑著說道:「這法子當然成,那時小姐每天的羊奶都我弄的,只要用紗布把茶渣濾了就好。」

  婉兒笑著嗔了她一眼:「瞧把你得意成什麼樣子了。」

  思思堅持喊范閑少爺,四祺堅持喊婉兒小姐,這家裡一對男女主人,外加這兩個大丫環,在稱呼上著實有些奇怪。大概也只有范閑這種有前世經驗的男子,才會如此不計較所謂名份之事,好在這三個姑娘家都能配合上他的腳步,此點大善。

  「平時要多曬曬太陽,甭信那些穩婆的屁話,不吹風悶屋裡會悶死的。」范閑忽然想到一樁事,很嚴肅地對藤大家媳婦兒和婉兒說道,知道如果柳氏忽然老古董起來,也只有這兩個人能幫思思說些話。

  「呸呸……」藤大家媳婦兒趕緊吐了兩口唾沫,說道:「今兒大喜,怎麼能說那個字。」

  范閑懶得理她,自顧自說道:「蔬菜瓜果得保證,這是不能少的。」回頭又對思思說道:「吃不下的時候也得吃……一些小吃食,你讓丫頭們去辦。」

  「得了得了。」藤大家媳婦臉皮厚,自顧自地堵住了范閑的嘴,說道:「到底是頭一個,這日後還要百子千孫的,少爺如果都這麼緊張囉嗦,不得把我們這些下人折騰死。」

  ***

  范閑又好好地安慰了思思幾句,說了幾個笑話讓她放鬆下緊張的心神,便攜著婉兒的小手出了屋子。二人在後園裡隨便逛著,一路上便見著府中幾個頗為得力的下人匆匆而來,見著他們趕緊恭敬行禮,只是神色裡偶有透露出一絲尷尬。

  「這是去做甚的?」范閑皺眉問道。

  婉兒笑了笑,說道:「這都是去給思思道賀的,見著我了……當然會覺得有些尷尬。」

  「尷尬什麼?」范閑不至於愚鈍到如此地步,只是擔心婉兒心中真有心結,所以故意問著。

  婉兒瞪了他一眼,將腦袋靠在他的肩上,輕聲說道:「你說呢?」

  范閑拍拍她肉乎乎的臉蛋兒,微笑問道:「那你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

  婉兒稚氣尚未全脫的臉上透著一份主婦的從容,仍然是那三個字:「你說呢?」

  ***

  「我真的很緊張嗎?」范閑牽著婉兒的手走到了一座假山旁的石凳上坐下,將婉兒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此處安靜,沒有什麼下人經過,婉兒微羞之餘也就由得他去了。

  「也不仔細冰著了。」

  婉兒埋怨了一句,忽然想到他問的那句話,思考片刻後抬起頭來,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他,半晌後認真說道:「這便是我想問你的,為什麼看上去你不怎麼高興,而且……似乎有些緊張恐懼……擔心什麼呢?是真在擔心我的感受?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等人。」

  范閑搖搖頭,笑著將抱她的雙臂緊了緊,斟酌半晌後說道:「我也不知道,或許真是沒有做父親的思想準備。」

  「要些什麼準備?」婉兒早已習慣了夫君與這世上男子不怎麼相近的思維習慣,好奇問道。

  「比如……自己能不能為下一代營造一個很好的成長環境?」

  婉兒微笑說道:「先不要考慮過於長遠的問題吧,我比較好奇的是,思思肚子裡的到底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先前不是說過……」

  「嗯,你無法必操勝算。」

  「必操勝算這個詞用的很巧妙。」

  「那你是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女孩子。」范閑斬釘截鐵說道。

  林婉兒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半晌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事情,歎息說道:「難怪你知道自己有孩子後不怎麼開心……想來是覺著思思不再是個女孩子了。」

  范閑大惑,怔怔問道:「為什麼這麼認為?」

  「女孩子是珍珠,等生了孩子,漸漸老了就要變成魚眼珠子,而你……是喜歡珍珠的,就算不把玩,看看也好。」林婉兒笑眯眯說道:「這是你自己曾經寫過的話,可不要否認。」

  范閑自嘲一笑,這是曹公的看法,雖然和自己有些相近……但這不是自己得知將有後代依然無法喜悅的真正原因。

  ***

  「可就算要變成魚眼珠子,我也要為你生孩子。」林婉兒怔怔望著他,輕輕咬著下唇,柔和卻用力說道。

  范閑笑著點了點頭,忽然正色說道:「我知道這個世上有些比較奇怪的規矩,比如側室生的孩子要叫正室為母親,甚至有些從小由正室養大,而很少能見到自己親生母親的面。」

  林婉兒看著他,微微皺眉,隱約猜到他要講什麼。

  「雖然世上的大家族都是如此。」范閑很認真地看著她,「但我們不要這樣。」

  不是請求,不是要求,是不容拒絕的知會,是不要。

  范閑本不想在這種時候,說出這麼嚴肅的話來打擾婉兒本來就難抑酸澀的心情,但是前世在病房裡看大宅門時,著實被高娃姐演的那個混帳中年魚眼珠子嚇慘了。

  林婉兒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難過,緩緩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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