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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三


  范閑一怔,看著婉兒半天沒有說話,心想確實是這個道理,有宮裡的貴人們出面,定然會好推行許多,那這……豈不是自己前世時經常看到的所謂慈善總會?只是慶國初始進行,想必會粗糙許多,不過既然有了個開頭,對於百姓們的日子總會有些改善。

  林婉兒來了興趣,繼續出主意道:「可你再有錢也禁不起這般折騰,我看還是要救急不救貧……真正的重點還是得放在讀書和賑災上,日常要做的事情……」

  說到半截,她住了嘴,范閑也住了嘴,兩個人面面相覷,然後齊聲笑了起來,笑容裡帶著一絲不好意思與自嘲。

  究竟應該做些什麼,怎樣才能讓慶國甚至天下的人們活的更好,這一對夫妻都是咬著金湯匙出身的人物,哪裡清楚其間的細節,不過是泛泛之談的清議而已,真要說到具體的,兩口子便只會在讀書與放粥上繞圈子。

  笑了一陣子,范閑認真說道:「還是得做,懂這些的人總是有的,楊萬里出身貧寒,等大堤的事兒緩緩,召來進京說說。」

  他的腦子裡閃過前世那些變法來,什麼青苗之類雖然看著光鮮,但范閑自知自己並沒有那個能力去改變大勢,心想自己只好去縫縫補補了,雖然瑣碎,雖然改變不了太多……但是能夠讓百姓的日子好過一點。

  哪怕一點,這事兒都還是可以做的。

  反正又不用范閑費神,只需要費些錢。

  「這事兒就交給你辦了。」范閑笑吟吟地望著婉兒。

  婉兒吃了一驚,說道:「這麼大件事情,怎麼就交給我做?」

  「你辦事,我放心。」范閑笑著說道:「再說要拉宮裡的貴人娘娘們入股,你不出面,怎麼置辦得起來。婦人們做事,比我出面要承擔的風險也小些……你可別說你不肯幹。」

  「肯!」林婉兒聽的心裡興奮不已,好不容易有些事情做,哪裡肯錯過這個機會。

  夫妻二人又略說了幾句,便準備過些時間,便把這事兒做起來,其間范閑不免又說了幾句類似于授人於魚不如授人於漁之類的漂亮話,把婉兒震了又震。兩口子話說個不停,反而是沒了睡意。

  「這事兒你準備了多久?」林婉兒將腦袋埋在他的懷裡,甕聲甕氣問道。

  范閑一時說漏了嘴:「小半年了。」

  林婉兒看著范閑那張好看的臉,心底深處感覺到一絲溫暖之意,她知道,范閑做這件事情,大部分原因是為了自己。

  其實在范閑看來……他做這件事情確實完全是為了婉兒。

  只不過此時床上的夫妻二人,卻沒有想到這樣一個靈機一動而出現在天下的組織,後來因為范閑手中操控的資源太多,而且依憑著婉兒的能力,卻漸漸脫離了他們的最初想法,逐漸演變成了一個沒有人能夠預估到的組織,為這天下,為范閑自己,帶來了許多好處。

  「這麼多銀子你也別全放在一處。」林婉兒眨著長長的睫毛,認真說道:「雖然我不懂什麼經濟時務,但從你和思轍做的事情中也能明白,錢是能生錢的。」

  范閑點點頭,他做這些事情自然不會苦了自己,老二在北邊掙,史闡立與桑文在南邊做皮肉生意,等日後錢莊那一大筆產業進帳之後,自然會成為活水之源。見婉兒回復明朗心性,知道這妮子有事可做之後開始興奮起來,范閑的心裡也極為高興,自己想了這麼久的事情,總算起到了應有的效果,最讓他高興的是,這麼一打岔,那些家長里短的事情或許便會淡了。

  不料世事不如意者總是十之八九。

  林婉兒咬著嘴唇說道:「可最先前說的事情你還沒有回答我。」

  范閑一怔,嘿嘿一笑,將她摟在懷裡親熱著,含糊不清說道:「放心吧,再也沒有這種事了。」

  還是那句老話,男人的話誰能信呢?果然林婉兒就不怎麼相信,用眼睛瞥了瞥外間,輕聲說道:「思思雖然進了門,但沒個儀程,總是會委屈她的,我已經和奶奶說了,過些日子還是操辦一下。」

  范閑笑了起來,說道:「隨你們擺佈去,反正她自幼與我一道長大,大約也是不在意這個的。」

  夫妻二人說話的聲音極輕,偏生此時外間隔廂的小床上卻傳來了思思的咳嗽聲,咳嗽聲裡滿是羞意與惱意。

  林婉兒望著范閑嘻嘻笑道:「聽見沒?誰說不在意?」

  范閑尷尬地拍了她屁股一下,說道:「往常這大丫頭睡的跟豬似的,今天怎麼這麼驚醒?」

  說到睡的像豬似的,林婉兒立馬想起來隨自己入了范府的四祺,這也是她貼身的大丫環,當年在別院裡天天被范閑迷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皺眉說道:「四祺怎麼辦?」

  看著婉兒神情,范閑明白這位當家夫人是極想要自己的大丫頭也入門來,只是范閑實在是有些怕了這些事情,求饒說道:「還是免了吧,為夫又不是一夜七次郞。」

  婉兒幽幽嗔怨地看了他一眼。

  一番折騰之後,夫妻二人終是累了,范閑滿足地抱著妻子,附在她耳邊說道:「明兒個帶你去個地方。」

  林婉兒迷迷糊糊說道:「這澹州城不大,我早就逛遍了……還有哪兒要去呢?」

  ***

  先不提范閑夫妻的澹州一日遊,畢竟回澹州之後有好一陣子的忙碌,范閑光要接待往年的熟人就有的一受,哪裡能抽出時間去玩去。加上某一日,終於由老祖母主持,那位在大江船上與范閑發生意外的思思大丫頭,終於毫不意外地被收入房中,只不過思思這丫頭習慣了服侍范閑,一時半會兒還有些接受不了這種角色的轉變,整個人顯得有些糊塗和不知所措。

  對於這一點,所有人都早有心理準備,思思自幼與范閑一起長大,感情極好,很多府裡的下人都還記得當年,十二歲的范閑為了替思思出頭,將由京都來的那位管家打了個滿臉桃花開。

  那管家受辱之後便走了,只是後來一直沒有聽到消息,不知道去了哪裡。

  而且范閑赴京都之後,澹州方面得了他成親的消息,老祖宗便把思思送到了京都,這裡面隱著的意思誰不清楚?京都澹州兩宅上上下下都知道終有一天思思要入房,只不過終於發生了之後,伯爵府裡的丫環們在恭喜思思之余,卻依然止不住有些羡慕與嫉妒。

  老太太給思思封了一個大紅包,又溫和地說了好一會子話,思思姑娘哭的唏哩嘩啦、兩眼通紅,便是婉兒在一旁都在抹眼淚珠子。

  第二日清晨,范府後門吱啦一聲被拉開了,范閑拉著思思的手鬼鬼祟祟地走出門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兩眼紅腫的像桃子一樣的丫頭,好笑說道:「是我欺負你還是如何了?」

  思思噎住了,瞪了他一眼,反正這府裡就屬她最敢和范閑沒大沒小。她看著澹州初升的霧氣與安靜的道路,忍不住好奇問道:「少爺,這是要去哪兒呢?」

  看看,稱呼依舊是改不過來。

  范閑抓著她的手,便覺著確實有些刺激,像是偷情一般,可明明昨天才光明正大進的房……由此可見,男人確實是一種很賤的動物。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溫柔的笑容:「我們去買豆腐吃。」

  §卷六 第二十四章 澹州今日無豆腐

  大清早的,澹州城安安靜靜,尤其是在伯爵府這塊兒更是沒有多餘的聲音。澹州並不大,甚至住在城中可以隱隱聽到城外郊村裡的雞鳴之聲,狗吠卻是沒有的事兒。如果認真聽去,或許還能聽到誰家在倒馬桶,誰家在燒開水準備做早飯,遠處的菜市場更是早已醒來,用新鮮的菜蔬與肉食來勾引著各家早起主廚的婦人們。

  夏日清晨,空氣新鮮,范閑與思思二人沿著城中安靜的街道,來到了熟悉的菜市場之旁。他嗅著空氣中越來越濃的味道,滿足地搖搖頭,說道:「這等地方,最近兩年倒是很少來了。」

  思思在旁看了他一眼,心想堂堂欽差大人,自然是再也沒有買菜的機會。

  范閑輕聲說道:「還記不記得以前咱們在澹州的時候,經常來菜場買東西?」

  思思點點頭,笑了起來,說道:「少爺打小就和姐姐們在城裡逛著,還替她們提東西,最開始的時候嚇壞了不少人,我進府就聽說了,也覺著您是個怪人呢。」

  「現在還覺著我怪嗎?」范閑笑應著,當先走入了菜場之中,行過一個二層小樓時,他下意識裡停住了腳步,側身盯著看了兩眼。

  思思覺著奇怪,問道:「怎麼了?」

  范閑指著那樓好奇說道:「那不是送菜老哈的家?不是說樓子被火燒了?如今又是誰在住?」

  這麼一說,思思也想了起來,偏著頭想了會兒,抱歉說道:「我也沒聽她們提過。」

  范閑望著那新起的二層小樓有些出神,送菜老哈和監察院東山路的那名刺客都是死在這個地方,事後奶奶讓人一把火將這樓燒了毀屍滅跡,而澹州的百姓們卻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以為只是尋常的火災。

  他的面色平靜了下來,那還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十二年的時候,自己就是在這個地方第一次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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