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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〇


  雲大家?東夷城劍術大師雲之瀾?四顧劍的首徒?園內眾人面面相覤,怎麼也沒有想到范閑的這句話,尤其是水師的將領們更是心中震驚無比,膠州水師一向與東夷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東夷城為什麼會做出今天這種事情?

  不過能夠在提督府外的重重保衛下闖入府內,並且就在離正廳不遠的地方殺死這麼多人,確實也只有東夷城那些九品的刺客才做的出來吧。

  將領們對著黑衣人怒目相視,但礙于范閑與監察院的人在身邊,根本不敢罵什麼。

  党驍波依然不相信自己潛意識裡的那個判斷,依然不相信那名黑衣人是東夷城的人。

  果不其然,那名黑衣人冷冷說道:「我不是東夷城的人,雲之瀾和我也沒有什麼關係,至於四顧劍那條老狗,更不要在我的面前提。」

  就算對方想隱瞞身份,如果真是東夷城四顧劍一脈,也不可能當著眾人之面稱四顧劍為老狗。聽著這話,眾人都知道范閑的判斷錯了,這名黑衣人一定另有來路。

  范閑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似乎想不到黑衣人竟然不是東夷城的人,輕聲自嘲笑道:「看來與我搶生意的人還真不少。」

  黑衣人冷漠嘶聲說道:「放開一條道路,在城外三裡處準備三匹馬與三天的飲食清水,我就把手上的人放下。」

  「我怎麼知道你手上的人是死是活。」范閑說話的語氣比他更冷漠,顯得更不在意常昆的死活。

  黑衣人愣了愣,也許是知道在言語和談判上不是監察院的對手,乾脆閉了嘴。

  「你不怕我在飲水之中下毒?」范閑繼續冷漠說道,「還有先前的威脅,看來你是真的不在意。」

  「我不會讓你走的。」

  「你要殺死提督大人便殺吧,與我有什麼關係?」

  雖然知道范閑是在攻心,但黨驍波看著黑衣人手中的提督大人,依然是被這句話嚇得不輕,而那些水師將領們更是著急的亂叫了起來。

  黑衣人看了四周一眼,冷笑說道:「你不在乎,有人在乎,至於你先前說的話……我是個孤兒,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對我好過,所以我不在乎你事後將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殺死。」

  范閑微微低頭,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荒謬感。對面那個黑衣人自然是影子,只是這一番談判下來,倒似乎越演越像真的了。

  「小白臉,快些下決定吧。」看出了園內眾人無法對付自己,黑衣人冷漠地下了最後通知,手中的冷劍貼著手中常昆的後頸。

  「你把那三個字再說一遍?」范閑雙眼微眯,一股寒光射了過去,一根手指頭冰冷而殺意十足地指著黑衣人的臉。

  黑衣人張唇,正準備說什麼。

  范閑伸在空中的手指頭微顫,袖間一枝黑弩化作黑光,無聲刺去!

  ***

  黑衣人怪叫一聲,根本來不及用常昆擋住自己的身體,整個人往後一仰,身形極其怪異地閃了兩閃,躲過了這一記暗弩。

  而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間,范閑早已欺身而前,手指一彈,正彈在他的脈門之上,手腕一翻,便握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甩!

  用大劈棺之勢,行小手段之實,范閑自己都很滿意這一招,整個人的右臂一抖,便將常昆的身體拉了回來,緊接著腳尖一點,與黑衣人糾纏到了一處。

  不過片刻功夫,兩個人便從園內殺到了牆頭,化作兩道恐怖的黑影,以奇怪的速度廝殺著,劍出無風,拳出無聲,卻是勁力四溢,將牆頭那個弓箭手震開了一個缺口。

  牆內黨驍波早已撲了過來,接住了水師提督常昆的身體,監察院八名官員也不去相助范閑,而是緊張無比地擋在了黨驍波身前,生怕再出幾個刺客將常大人殺死,那種緊急之意,十分明顯。

  黨驍波看著牆頭的兩道黑光,惶急喊道:「范大人退下,放箭放箭!」

  不說范閑才將將把水師提督救回來,單以范閑自己的身份而言,這慶朝的軍士們也有人敢向他放箭。

  牆頭一聲暴喝,范閑肩頭中了一重,一口血噴了出來,而同時間,他身子一縮,靴中黑色匕首出鞘,直接插在了那名黑衣人的胸口!

  ***

  而此時,那些弓箭手卻很奇怪地陣形一亂,似乎有人在裡面搗亂,將那個缺口變得更大了些。

  那名身受重傷的黑衣人捂著胸口,快速地掠過,揮劍斬了數人,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幾名水師將領正要帶兵去追,卻發現膠州黑夜深沉,哪裡還有刺客的蹤跡。

  范閑捂著自己的左肩,有些惱怒於影子居然下手真的這麼重,咳了兩聲,咳出些血絲來,用厲狠的眼神望了四周一眼,說道:「都回來,不要追了。」

  此時水師將領們有些不安,有些後怕,卻都看著黨驍波。

  黨驍波眼神微閃,皺眉說道:「提司大人有令,誰敢不聽?」

  聽了這話,水師眾將才訥訥然地停止了追擊,趕緊過去看常昆常大人的傷勢。

  范閑自然也走了過去,低頭一看,只見常昆胸前的傷口有些寬闊,不想可知,影子動的手腳肯定將自己留下的傷口遮掩的極好,此時的常昆早已奄奄一息,有進氣沒出氣,似乎隨時都可能死去,只是不知為何,偏偏還沒有死透。

  「都讓開。」范閑厭惡地看了這些將領一眼,走了過去。

  黨驍波看著老上司慘狀,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到小范大人還有個身份乃是神醫,心中便頓時多了幾分指望。

  范閑稍一查看,又搭了個脈,最後搖了搖頭:「還活著,救不回來了。」其實哪裡需要搭脈,人是他自己殺的,最後吊命也是他自己吊的,常昆的情況他最是清楚不過。

  場中眾將如遭雷擊,卻知道小范大人定不會說假話,不由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黨驍波的身體搖了一搖,臉色慘白,很勉強地穩住身形,卻悄無聲息地喚來一名親隨,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讓那名親隨趕緊出城,調水師營中的官兵前來。

  此時場間異常詭異,黨驍波雖然也很感激監察院的幫忙,但依然覺得事有古怪,強打著精神,對范閑行了一禮:「大人千金之體,下官感沛莫名……」

  話還沒有說完,范閑已是截道:「先前刺客逃走的時候,是怎麼了?」

  黨驍波心中一驚,心想難道水師內部也有刺客的內應?

  范閑轉身對驚魂未定的吳格非冷冷說道:「讓你調的州軍呢?馬上關城門,大索兇手,同時將這宅子包圍起來,所有的水師士卒下弓待審,不准一個人出這宅門!」

  「大人!」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吳格非是很快意地接受了這個任務,而黨驍波卻是從范閑的這句話裡感到了極大的不安,想出言反對。

  §卷六 第十章 書房宣口諭

  反對是無效的,今日水師提督遇刺,這是何等大事,再加上那黑衣刺客出逃時,水師弓箭手裡確實有些異樣,范閑身為監察院提司,如今場中官職最高,身份最貴的那個人,恰逢其會,主導後續事宜,用這個藉口強行鎮住黨驍波的意見,膠州水師諸人雖然心頭懍懼,卻也沒有什麼辦法。

  不一會兒功夫,膠州知州吳格非直屬的三百多名州軍便氣勢洶洶地將整座提督府圍了起來,原本駐守在外圍的那些水師親兵與箭手面面相覷,最後得到了党偏將的眼神示意,這才棄了武器,被暫時看管在提督府後方的大園子裡。

  而膠州的城門此時也關了,另外兩百名州軍開始在城中追索著那名黑衣刺客,只是先前眾將眾官都瞧見了小范大人與那刺客的對戰,心想連堂堂范提司都不能將那刺客留下來,派出這些武力尋常的州軍又能有什麼用?

  黨驍波看了一眼園中被繳了兵器的手下,又看了一眼那些終於翻了身,面帶興奮駐守園外的州軍,眼中閃過一絲隱不可見的冷色,提督大人死的太古怪了,小范大人來的太古怪了,而且監察院一至,刺殺事件就發生,對方借著這件大事,強行繳了水師親兵的武器,又調州軍將提督府圍著,這種種跡象都表明,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而直至此時,范閑才稍許松了口氣,只要將水師的這些重要將領困在城中,他就已經達到了第一個目標。

  這是地地道道的斬首計劃,先將膠州水師城府最深,官位最高的常昆一劍殺之,再將水師的頭頭腦腦們都關在提督府中,就算膠州水師那上萬官兵乃是一條巨龍,此時群龍無首,就算嘩變,也會將損害降到最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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