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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〇


  「喂,那小子,你們說什麼呢?」領頭的權貴少年已經騎馬逼近了馬車,眉宇間的那絲戾氣更加明顯了,「把你車裡那姑娘交出來,再讓你這些沒用的手下自斷一根胳膊,小爺今天就放你一馬。」

  范閑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來。

  那位權貴少年陰惻說道:「你這小白臉!說你呢!快把人交出來!居然敢和抱月樓作對,想怎麼死呢?要不要嘗試一下咱們新近發明的巨棒之刑?」

  這話裡明顯帶著淫褻和侮辱的意味,那些面帶驕橫的少年們齊聲哄笑了起來。

  范閑理都不理少年口中那一串驚歎,眯著眼看著自己的這些下屬,繼續說道:「只要是敵人,出手就要狠,不管是外面的敵人,還是裡面的敵人,這個道理,難道你們以前沒有學過?是不是覺著跟著我很輕鬆,所以全還給老跛子了?」

  見馬車前的這位年輕公子哥兒不理會自己的問話,那位權貴少年氣的不善,怒上心頭,渾忘了抱月樓交待的事情,口裡說著髒話,一馬鞭就向范閑的頭上抽了過來。

  二人相距還有些遠,這馬鞭不過數尺長,怎麼也抽不到范閑的頭上,應該只是作勢恐嚇罷了。

  范閑眼瞳裡閃過那絲鞭影,閃過一絲冰冷的顏色,然後抬起了左手。

  啊的一聲慘叫劃破了夜空!

  那名權貴少年的馬鞭早已跌落到了地上,抱著自己的手腕,痛的嚎叫了起來。一枝黑色的弩箭竟是如鬼魂一般射出,生生刺穿了他的手掌!

  鮮血滴嗒滴嗒地順著那名少年的手掌往下滴著,四周的少年們都傻了眼,天啦!對方居然敢用弩箭!對方居然敢用弩箭射自己!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這些人的身份嗎?

  這些少年們雖然平日裡為非作歹,手下都曾經鬧過人命,對於生命缺乏應有的尊重,可以說是天性涼薄,但真正遇見有人敢用這種致命的武器傷害自己,卻還是頭一遭,不免在驚愕之餘,生出了些許戾橫之氣。

  此時場間眾人再望向范閑的眼神顯得無比怪異,似乎像在看一個死人一樣。

  「大人!」鄧子越也是一驚,生怕提司大人動起怒來,將場中這群小兔崽子們全殺了!如果真鬧出這般潑天大的事情,為了慶國朝廷以及軍方的安穩,提司大人再如何受聖寵,只怕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范閑緩緩收回自己的左手,鬆開了扣在機簧之上的手指,掃視了四周少年一眼,沒有回答鄧子越的話。淡淡的目光在這些少年的臉上拂過一遍,他發現這些人年紀確實很小,最小的甚至不過才將將十歲左右,稚嫩的面容裡夾著兇殘,雖然兇殘,但畢竟還只是個孩子!

  難怪啟年小組的人剛才下手會如此遲緩——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自己胸中的怒氣,眯著眼睛,對面前的權貴少年們說道:「攔路者死,你們誰還想做擋在車前的螳螂小胳膊?」

  他那記陰森恐怖的黑色弩箭,只是暫時震駭住了這些無法無天的少年心性,不過數息功夫,那些少年眼中的畏懼之色,又開始被膽大包天的暴戾之色掩蓋。那位中箭的權貴少年夾著哭聲嚎叫道:「還等什麼,給我宰了他們!全宰了,拉蒼山填坑去!」

  「你殺過人嗎?」范閑忽然偏頭,很感興趣地問了一句。

  那位權貴少年一怔之後,尖聲哭嚎道:「像你這種雜碎,老子一天要殺一個!」

  二人對話間,那些少年們已經沖了上來,滿臉的亢奮與噬血。范閑揮手止住屬下拔刀準備砍殺的動作。

  ***

  一片廝喊之中,范閑奇快無比地伸出右手,扼住了迎面一刀那位少年的手腕,手指用力,喀喇一聲,那少年的腕骨被捏碎了,慘嚎著捂著手腕,倒在了地上。

  一側身,退入另一個少年的懷中,手巧妙地搭在對方的小臂上,以自己的肩膀為支點,往下一摁!喀吱一聲脆響,就像沾了糖漿的紅藕一般,這只柔弱的小胳膊從中斷了!

  一個漂亮的回旋踢,卻極陰險地將腿放低了一尺,正好橫掃在一位滿臉陰狠之色撲來的少年腰間,這一腳的力量極大,估摸著這位噴血而飛的少年至少要在家裡躺幾個月。

  往前踏了一步,左手一立,砍在來襲之人的頸部,那人悶哼都沒有發出一聲,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范閑就像一隻遊魂一般行走在這些如狼似虎、滿臉狠戾的少年之間,間或一出手,便會讓一人躺下,長街之上,只能聽得見一聲接著一聲的骨折之聲,喀喀喀喀……

  眾少年輕蔑而無恥的叫駡聲已經沒有了,一股子恐懼的氣氛,隨著場中人倒的越來越多,而逐漸向外蔓延著,最外圍的有幾個少年已經開始偷偷往長街盡頭溜走。

  喀、喀、喀、喀!

  像是在打更,這個世界上沒有閻王,但少年們還是覺得這些骨折的聲音,就像是索命的小鬼在無情而冷漠地敲打著更鼓。

  ***

  包括鄧子越在內的啟年小組都瞪大著眼睛看著場中,眸子裡全是欽佩敬服之色。

  雖然自己這些人也可以將這些少年擊退,但肯定沒有他做的如此幹淨利落,下手又狠又准,既讓對方重傷難起,又不至於要了對方性命。

  史闡立蒙著眼睛連連搖頭,不忍去看這一幕,桑文姑娘卻是咬著下唇,看著范提司冷靜的出手,心中十分興奮,她知道這些少年們曾經做過什麼事情,知道這些少年們不知道害苦了京都多少百姓。

  看似很久的時間,其實只是片刻功夫,除了那些逃走的少年,剩下的都被范閑用重手法斷了骨頭,淒慘地倒臥在街上,直到此時,哎喲連連的慘呼聲才響了起來。

  范閑看著腳邊那些流著血,捧著斷肢,再也狠不起來的少年們,有些欣慰地揉了揉剛剛活動開的手腕。看來小時候跟費先生學的人體構造,還沒有完全丟下。

  然後他對鄧子越很嚴肅認真地交待道:「以後這種情況,別再讓我出手了……真丟不起這人。」

  ***

  他走到看似領頭的那位權貴少年面前,溫和笑著問道:「你是誰家的?」

  這少年果然夠狠!手上還穿著一枝弩箭,而且眼瞧著范閑的陰森手段,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反而惡狠狠說道:「有種你就殺了我!不然你就等著滿門抄斬吧!」

  范閑笑著搖了搖手指頭:「第一,我不會殺你,第二,滿門抄斬這種話不能亂說,只有陛下才有資格說這種話,如果你下次再說這種話,說不定你家就可能被滿門抄斬了。」

  他沒有興趣再問這個滿臉戾乖之氣的權貴少年,揮揮手,示意車夫將馬車開了過來。

  這時候,遠遠在街頭打著火把,為自家小主子們助威,聊當麻木看客的下人們才顫顫巍巍地走了近來。這些下人們見此場景,哪裡還敢對這輛馬車如何,只是在眾多的傷員裡尋到自家的主子,用一種大黑狗般的眼光,看著那輛緩緩行過的沒有任何標記的馬車。

  此時范閑一行人已經上了馬車,受傷的兩名下屬羞愧萬分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馬車之上,范閑閉著眼睛養神,就像剛才沒有出手一般,馬車裡其他的人見他沉默,自然也不敢開口。

  忽然間,范閑睜開雙眼,輕聲說道:「這事兒有古怪,為了一個妓院,怎麼可能使喚的動這些噬血的小兔崽子?」

  鄧子越問道:「打傷了這麼多國公家的小爺們,要不要準備一下,畢竟大人的身份瞞不了多少人。」

  范閑看了他一眼,說道:「一群落魄公侯,理他們多餘,關鍵是背後的人。」

  鄧子越沉聲請示道:「接下來怎麼辦?」

  范閑笑了笑,說道:「明天……你去抱月樓,把那一萬兩銀子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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