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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七


  「我們七王之後安享榮華,竟不知這些都是玉家人代代以命換得的!」皇朝笑,笑得悲痛,「可是都這麼多年了,難道玉家都不能解開血咒嗎?」

  「久羅王族的血咒是無法解開的。」玉無緣淡然地一笑,「久羅全族的毀滅只以一個玉家相抵,其實是我們賺到了。所以……日後你為帝時必要好好待久羅族人,以償還我們祖先當年造下的罪孽!」

  「我為帝……我為帝……我為帝之時還有什麼是不能做的!無緣,你留在我身邊,我必尋盡天下靈藥,必訪盡天下能人,必可為玉家解去血咒!無緣,你信我!」皇朝急切地道。

  玉無緣平靜地看著皇朝,看著他一臉的焦惶,忽然覺得全身一松,似乎一切都可就此放下,再無牽掛了。即算命至將終又如何,即算終生無親無愛又如何,不是還有眼前這個朋友嗎?不是還有他這一份赤情嗎?所以……玉家人心淡欲寡,對一切要求都很少很少的,所以有這些真的足夠了!

  「皇朝,始帝當年又何曾不是想盡辦法,三百多年來玉家人又何曾不是用盡心思,只是啊……」玉無緣一笑,笑得雲淡風輕,笑得灑脫從容,「玉家人是很相信天命之說的,當年始祖明明知道鳳王會引起的悲劇,明明知道玉家將遭受的劫難,但他卻沒有在初遇鳳王之時便殺掉她,以避劫難,而是讓一切應驗命運。他有他的理由,或為當年亂世不可少一名英才,或為始帝,或為他們的情誼……而我玉無緣,雖無力改變玉家的命運,但我卻不想再依命運而行,我要讓玉家的命運就此終結。」

  「無緣……」皇朝聞言一震,心頭劇痛。他怎可如此輕鬆如此淡然地笑著說,世人仰慕的天人玉家從此將絕跡於世……

  「鳥倦知返,狐死首丘。」玉無緣輕輕地握住皇朝的手,「皇朝,獸猶如此,況乎人。玉家的人從來不會死在外面,我們……都會回家的!」

  皇朝緊緊地抓住手中的那雙手,就怕一松,眼前的人就會消失,可是即算有他如此緊抓,他就不會離開嗎?他的身邊,註定不會有旁人嗎?

  「我走後,你……」玉無緣輕輕一歎,「只是,寂寞……是帝王,是英雄必隨的!」

  二月四日。

  皇朝領皇雨、秋九霜單騎入康城,喬謹、齊恕恭迎。

  那一日,皇朝高立城樓,獨對腳下十萬大軍,那一身凜然無畏的大氣,那睥睨間雄視天下的霸氣,令風墨大軍心折。

  可那雄昂霸氣中……已有一絲孤寂如影相隨!

  那一日,在遠離康城百里之外鬱山腳下,風、息兩人騎著馬正慢悠悠晃蕩著,忽從山道上傳來馬車駛過的聲音,片刻後便見一隊車馬悠悠然地向他們行來。

  待走近一看,領頭的不正是鐘離、鐘園兄弟嗎?

  風夕正詫異間,卻見鐘離、鐘園向前,向豐息一躬身道:「公子,已全按您的吩咐所辦。」

  「嗯,不錯。」豐息滿意點點頭。

  「黑狐狸,你到底搞什麼鬼?這些是幹嗎的?」風夕疑惑地看著那一隊車馬,長長的隊伍,少說也不下五十輛車。

  「不過都是些我日常需用的東西罷了。」豐息卻淡淡地道。

  「日常的東西?」風夕瞠目,日常的東西需要五十輛馬車來裝?目光轉向鐘離,目下之意是速速招來。

  不想鐘離竟也十分識趣,馬上躬身向她彙報:「回夫人,這五十車除有二十車是金銀外,其餘三十車確實全是公子日常用物。十車是公子的衣裳冠帶,十車是公子素來喜看的書籍,五車是公子平日喜歡的古玩玉器,三車是公子日常的飲食器皿,一車是公子素日用過的琴笛樂器,還有一輛空車乃供您與公子休息之用。」

  鐘離那邊才一說完,風夕已是目光定定地看著豐息,還未及說話,那邊鐘園一揮手,便又數十人走近:「這些都是服侍公子的人。」轉頭對那些人道,「請各位自己跟夫人介紹一下。」

  話音一落,那些人便一個個上前,在風夕馬前一躬身,依次報上名來:

  「夫人,我是專為公子縫衣的千真」

  「夫人,我是專為公子採茶的藏香。」

  「夫人,我是專為公子釀酒的掬泉。」

  「夫人,我是專為公子養蘭的青池。」

  ……

  或許太過驚奇,風夕竟沒發現這些人對她的稱呼。

  當那些人全部自我介紹完畢後,風夕抬首仰天長歎:「我上輩子造什麼孽了,今生竟認識這麼個怪物!」

  可豐息卻還嫌不夠似的,道:「此去旅途不便,只得這麼些人服侍,等你我尋得佳境定居後,再多收些僕人罷。」

  「啊?!」風夕此時已是啞口無言。

  而其他人則是悄悄打量著眼前這令他們主人拋江山棄王位的女子。

  半晌後風夕才回過神來,看看那長長的車隊,道:「你帶這麼多東西招搖上路就不怕有搶劫的?」

  「搶劫?」豐息眉一場,「我倒想知道這天下有誰敢來搶我的東西?便是皇朝他也得掂量掂量!」

  正在此時,忽一陣琴音從山頭飄來,清幽如泉,淡雅如風,令人聞之忘俗。

  「這是……」

  風夕凝神細聽,這琴音聽來耳熟,且如此飄然灑逸,絕非常人能彈。

  「這是那一晚……」風夕猛然省悟,這不就是那一晚在高山峰上玉無緣隨心隨手所彈的無名琴曲嗎?頓時,她掉轉馬頭,迎向鬱山。

  那琴音此刻也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似乎彈琴者已下山來。

  山下一行人都靜靜地聽著這清如天籟的琴音,一時間都已心魂俱醉。只有豐息則是平靜淡然,看一眼欣喜於形的風夕,略略一皺眉頭,但卻也未說什麼。

  終於,一個皎潔如月的人飄然而現,閒庭漫步般悠閒走來,卻是轉眼就至身前,一張古樸的琴懸空於他的指下,長指輕拂,清雅的琴音便流水般輕瀉。

  當一曲終了之時,玉無緣抬首,一臉安詳靜謐的淺笑。

  「聞說喜事,特來相賀。」目光柔和地看向風夕,「那一晚高山峰所彈之曲我將之取名為《傾泠月》,這張無名琴也隨此曲名,一起相贈,以賀你們新婚之喜!」

  風夕看看玉無緣,看看他托在手中的琴與琴譜,下馬,上前,伸手,接禮,抬眸綻顏一笑,如風之輕,如蜜之甜:「多謝!」

  玉無緣一笑回之:「這《傾泠月》中記我一生所學,閒暇之時,或能消遣一二。」

  「嗯。」風夕點頭,凝眸專注地看著玉無緣,「此一別,或再會無期,保重!」

  此生無緣,唯願你一生無憂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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