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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三千護衛隊之後,緊緊簇擁著的是風、息兩王的王車,風王車窗幔嚴實,安靜雍容;息王車中琵琶聲隱隱傳來,仿如金石斷玉,決然有力。車外的士兵聽得心情激昂,熱血澎湃,那寒意便也悄然而走。

  兩王車後是四輛宮車,第一輛車中坐著風國大將徐淵、副將曉戰以及剛從王車中過來的五媚、六韻,第二、三輛車中卻是此次隨軍服侍兩王的十二名宮人、侍者,最後一輛車中則坐著任穿雨、端木文聲、賀棄殊三人。只是此時的車中卻是分外沉默,任穿雨翻著一本兵書,端木文聲、賀棄殊無聲地看著任穿雨,已有半晌,神色間欲言又止。

  終於,任穿雨放下手中的書,抬眸看一眼對面的兩人,微微一笑,然後起身掀簾拉門,對著門外的車夫道:「賀將軍身體不大舒服,車別顛得太厲害了。」

  「是!」車夫慌忙答應。

  於是,車夫為著不顛到「身體不適」的賀將軍,放慢了車速,漸漸便與前面的車輛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真夠狡猾的。」端木文聲看著任穿雨歎息道。

  「我生病了嗎?」賀棄殊搖搖頭白了他一眼。這人說一句話、做一件事後總是緊跟著一個陷阱。

  「相對而言,端木看起來要比你健康多了。」任穿雨狡黠地看著身形纖瘦的賀棄殊。

  「有什麼要和我們說嗎?」端木文聲雙手交握問道。

  「應該說你們有什麼要和我說嗎?」任穿雨目光洞悉地看著兩人。

  賀棄殊與端木文聲聞言同時眉頭一皺,相視一眼然後同時轉頭看向任穿雨。

  「呵,難以開口嗎?」任穿雨輕輕一笑,眸中盡是了然。

  「穿雨,我們只是不希望你的算計最後得出的是一個最荒謬、最差勁的結果!」最後賀棄殊開口了,語氣平靜,但神情端嚴。

  「嗯。」任穿雨笑笑,目光平和地看著他們兩人,手隨意地翻著幾上的兵書,「不單是你們倆,便是喬謹、穿雲也不能完全認同,只是……」翻書的手微微一頓,然後又繼續翻動著,伴著書頁「嘩啦」之聲,聲音輕忽,「我自有我的道理!」

  賀棄殊目光看著那「嘩嘩」翻動的書頁,眉心一皺,一邊伸手抽走,一邊道: 「你不覺得你操之過急了嗎?」

  「操之過急?哼!」任穿雨輕輕一哼,伴著淡淡的諷笑,「想到大局已定時再有所行動嗎?到那時便一切晚矣!」

  「穿雨,你或只是杞人憂天。」端木文聲也開口,「風王自始至終未有異心,反是我們……」

  「端木,亂世之中休言婦人之仁!」任穿雨打斷她,「風王難道就真與王同心同德嗎?那如何解釋那憑空而現的五萬風雲騎?若真沒異心,那為何將此五萬大軍隱匿不出?若真與王一體,那為何從未告之于王、告之於我們此五萬風雲騎之事?」

  見他們無語,任穿雨繼續說道:「別忘了她本就是一國之主,所擁有的本就與王旗鼓相當,加之她自身的才華,若到天下大定之時,她的聲勢只會更加壯大,到了那時……若有萬一,便不只是希、赦兩帝之事的重演!」

  「前車可鑒!」任穿雨右手微握成拳,聲音又快又冷,「若當年希帝不予赦帝那麼大的權力,不讓他建那麼大的功勳,不如此重用他,而是分功其他朝臣,赦帝至於其勢震主嗎?至於演至兄弟相殘嗎?所以……我要將一切可能扼殺於腹中!」最後一句冷然乾脆。

  「但是你不要忘了兩國已盟誓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賀棄殊道。

  「哦?難道少了風雲騎,我們就拿不下這個天下嗎?你們就如此沒有信心嗎?」任穿雨笑得有些陰晦,目光卻利得逼人,令端木文聲與賀棄殊一瞬間不由皆是一窘。

  可任穿雨卻不待他們答話,起身走至懸掛在車壁上的東朝地形圖前,以掌撫圖:「皇王所有的力量都擺在天下人眼前,但是我們的王卻非如此!豐國除了二十萬墨羽騎,國內隱遁的力量到底有多少,我想即算是你們大概也無法洞悉!更而且,王十年江湖經營,你以為他只是得一個『黑豐息』的稱號嗎,只是得一個武林第一人的名頭嗎?我們的王會用十年的時間做此等毫無實利的事情嗎?可以狂妄地說一句:這天下沒有我們豐國不及的地方!」

  端木文聲與賀棄殊聞言默然。

  片刻後端木文聲才道:「穿雨,你我十多年跟隨王,自應知他是何等樣人。未有絲毫旨意,你如此作為雖為忠故,但……」

  「我不怕!」任穿雨打斷他,斬釘截鐵道,「只要王能成大業,吾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車中一時靜默得一絲聲響也無,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端木文聲與賀棄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任穿雨,為他那生死不顧的意志所震懾。

  「端木、棄殊。」任穿雨的聲音沉重而粗啞,目光亮如鬼火般瞪視著虛空中的某一點,「真正讓我不能放心的是:她對王的影響太大!女人影響一個男人不算什麼,但王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是帝者!」

  習得了屠龍帝王術,自負一身才華,更逢這可大展拳腳的風雲亂世,更遇那才智、胸襟、抱負舉世難求的明君……如此機緣怎能錯過?!他要助他的王成一份無人能及的千古大業,令萬世仰慕銘記,以報那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而他任穿雨也要借此揚眉吐氣,成為名留青史的一代名臣,讓昔日那些欺辱他與幼弟的人好好看一看!還有……心忽如被萬蟲噬咬一般痛苦難當……握緊雙拳——先祖以家族的榮譽前途及數十萬性命為代價也未能完成的大業便由他來實現吧!

  護天下與戰天下誰為正道?並駕齊驅名滿天下的風息雙王與雄豪霸氣的皇王、慈悲憐憫的玉公子誰為贏者?風墨大軍與皇華鐵騎誰更勝一籌?當世最為傑出的四人相會時是血染江山還是英雄相惜?

  元月七日,一北一南兩路大軍相會於東旦渡,舉世矚目的王者、名將、精騎全聚於此,將這場天下之爭推至最高峰。

  東旦渡非是地勢險峻之要塞,也非有秀麗風景之名地,只是蒼佑湖邊的一個渡口。因著這蒼佑湖的潤澤,這渡口也聚集了些人煙,漸成一個小集鎮。只是現今,卻是只見渡口而無人煙,百姓風聞大軍來至,早已逃亡去也。

  雖這東旦渡只是一個小渡口,但此刻它卻是兩軍必爭之地!只因渡過這蒼佑湖便是蒼舒城,而蒼舒城便在蒼茫山下,城中有著當世唯一一條通往蒼茫山的官道!

  昔年始帝微服登山,蒼茫頂上放目而視,萬里江山、城樓要塞、百花蒼木盡在眼中,乃歎曰:仰可掬星月,俯可攬山河,足謂王者也!是以封此山為「王山」,著令萬民開鑿登山之道,卻只至山腰即止,並下「鐵詔」禁令在此山修建廟宇、築屋居住!鐵詔是承繼之帝也不許修改的詔命,因此這蒼茫山中自東朝帝國建立以來,無寺廟香火薰染,也無草廬煙火熏蹋,更因山高險峻,怪石叢立,藤樹橫生,甚少有人能爬上去,是以唯有那飛禽野獸、山泉林花自在繁生。

  兩軍皆是日夜兼程飛速奔馳,都想在對方未至東旦渡之前拔得頭籌,卻仿如天意一般,兩軍同時抵達東旦渡。主帥似有默契一般,在相隔五裡之時下令駐紮休息,而無懼對面的萬千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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