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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太音大人的唱呼聲響起,樂聲也在同一刻響起,那是極其輕緩、極其喜慶、極其悅耳的古樂《龍鳳呈祥》。

  樂聲中,豐王領頭而行,走向那高高的息風台,身後是執手而行的蘭息與惜雲,再後,一排為豐國的王后、尋安侯、諸公子、公主及朝臣,一排為風國的太音、太律、風雲四將、及隨侍的內侍宮人。

  按照禮制,第一層容朝臣及宮人,第二層容王族成員,第三層便為行禮的新人及雙親。

  因此,踏上第一層時,所有的朝臣及內侍宮人止步,但風國王室僅留惜雲一人,因此便按當日親約時之王書所定,風雲五將及久微作為風王的親人踏上第二層,而在豐王抬步踏向第三層時,豐後身一動,似要與豐王同上,那一瞬間,蘭息的眸光輕輕掃了她一眼,便見她頓時止步,而同時,四、五道似嫉似恨的目光掃向蘭息,而蘭息卻滿不在乎的轉首看著惜雲,伸手攜她同踏第三層高臺。這微妙的一幕,惜雲盡收於眼,不動聲色的與蘭息踏向高臺,眼角的餘光微微一掃那些豐王族的成員,這一刻竟是有些悲哀又有些好笑,黑豐國啊,果比白風國複雜多了!

  其實按照各國禮制,在這樣的儀式上,作為一國之後作為世子的長輩,她應是與豐王寸步不離同進同出的,只是……此時的息風台最高處只有豐王及蘭息、惜雲,而樓臺之下,禁衛軍嚴嚴守護,萬民翹首以待。

  第三層高臺上,豐王高居當中王椅,蘭息、惜雲分別立于左、右案前,右邊的青玉案上置一琴,左邊的青玉案則置一瑟,兩人靜靜的看著案上的樂器,不約而同的抬首看向對方,只要合奏那一曲後,他們便是定下白首之盟,那是在萬民之眼中完成的,那便是至死也不能悔的!

  「我總是對這個蘭息公子不能放心。」林璣仰首看著高臺之上的兩人,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輕輕說道。

  徐淵聞言回首看他一眼,眼中的神色帶著告誡。

  「可是……也只有他那種雍容高華才配得上王。」修久容的目光依然落在高臺之上,那兩人,不立高處也自讓人仰望。

  立於最末的久微聞得此言,不由看著站在他前面的修久容,那臉上的神情似有些茫然,有些落寞,還有一些夾著一絲不明所以的由衷歡喜,而那張臉……從眉心至鼻樑,一道褐紅色的傷疤將那張臉完完整整的分割成兩半。但你無法說這張臉是醜陋,那被分成兩半的臉,兩邊都是極為秀氣漂亮的,可你也無法說這張臉是美麗,那……是一種破碎的美,那種碎仿佛是裂在你的心口,不時的扯痛著你。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久微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對他有此舉。修久容轉頭向他笑笑,那一笑竟如孩童般純真,且略帶羞意,仿佛是心中某中秘密被人看穿了。

  「喂,你們看對面那些公子,我怎麼就是看不順眼?」粗神經的程知卻將眼光瞄在對排的諸公子身上,比之他們這邊寥寥可數的五人,那一邊一眼看去卻是數不清人的。

  「雖然都人模人樣的,不過比起……」林璣眼光瞄一下,然後抬首看向高臺,「還好王選是的那個。」

  「你們都閉嘴!」徐淵壓低聲音喝道,回頭各瞪兩人一眼,以免這兩人再不知輕重的出言丟他們風國的臉面。

  林璣、程知被他一瞪倒還真的閉上了嘴,只有修久容卻真的認認真真的將那些公子看了一遍,然後輕輕開口道:「長得都很好啊,個個都儀錶出眾啊。」

  「噗哧!」久微不由輕輕一笑。

  徐淵冷冷的目光掃向修久容,雖未出聲喝叱,可修久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禁聲。只有久微依然自在的笑著,而對面那些豐王族的人卻似見不到他們一般,目光一直一瞬也不瞬的盯緊高臺之上,而那尋安侯卻似面有隱憂,眉頭時不時的輕輕一皺。

  終於,高臺之上飄下琴瑟之音,那樣的悠揚清澈,如青巒澗間嬉戲的山泉;那樣的清逸無拘,如楊柳梢頭飄然而過的微風;那樣的輕柔綺麗,如百花從中翩然的彩蝶;那樣的靜寒高貴,如雪舞紛紛中的那一點紅梅……時而琴音高昂入雲、瑟音低沉如呢語;時而琴音縹緲如風中絲絮、瑟音沉穩如松立風崖;時而瑟音激揚,時而琴音空蒙……琴與瑟時而分時而合,合時流暢如江河匯入大海,分時靈動如淺溪分石……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沉浸于這優美、和諧如天籟般的音樂中,便是高臺之上的豐王也閉上雙眸,靜靜聆聽,而彈奏的兩人,十指還在飛彈,眸光卻不由相絞,似也有些意外,又有些理所當然的歡喜。

  當刀光綻現時,所有的人,一半還沉迷于曲中,一半卻似為刀光的寒厲、炫目而驚呆!

  刀光仿如雪降大地,漫天鋪下,似可遮天蔽日,掩住所有人的視線,熾陽之下,息風台最高一層已完全為雪芒蓋住,已看不到豐王三人。

  回過神的禁衛軍都急速往臺上沖去,此時已不能顧忌禮制,臺上那三人任何一人受到損傷,他們都是九條命都不夠抵的!只是他們才一靠近最高樓臺的邊緣,那雪芒便將他們一個個掃出臺來,有的摔落地上斷手斷腳,有的當場斃命,幸運的雖未有損傷,但卻已魂奪魄失,再無勇氣再無力氣踏上樓臺!

  「王!」

  風雲四將齊齊急吼,皆往上沖去,可才爬上幾級,雪芒中飛出數道冷光,如白虹般纏向他們的頸脖,四將齊齊拔劍擋於頸前。

  「叮!」的一聲脆響,那是刀與劍互擊的痛呼,白虹退去,四柄雪亮的大刀架在四將的劍前,握刀的是四名從頭至腳都被一層如雪似的衣包裹似的人,唯露在外的眼睛都是如冰般冷厲無情!

  「你們……」

  四將才開口,大刀已淩空砍下,那是雪的肅殺,可一剎那斷天地萬物生機的絕情狠厲!

  「先解決他們!」徐淵這一刻的聲音是又急又快又響!

  「是!」其餘三人齊齊答道。

  一瞬間,劍光閃現,帶著驕陽的絢麗熾熱如四道金色的長虹貫向那四柄雪刀!

  而第二層樓臺的另一邊,豐後、尋安侯與諸公子身前已團團圍著趕來護衛的禁衛軍,第一層的朝臣與宮人早已亂作一團,恐懼尖叫的,嘶聲呼救的,狼狽不堪,不少禁衛軍上前將他們救下臺去,還有著不少禁衛軍依然試圖沖上第三層高臺,但第二層上的刀芒劍氣便讓他們止了步。

  而第三層高臺上,雪芒如蓋,將那高臺密密封鎖,裡面的人無法出來,外面的人依然無法透視……忽然,一聲鳳鳴直沖九霄,所有人皆不由自主的往高臺看去,那雪芒中竟隱似有一隻全身閃著銀芒的白鳳在繞台而飛,那濃密的雪芒竟怎麼也無法困住它、無法掩蓋住它燦爛的光芒!

  「破!」

  一聲清叱仿如從天而降,然後一隻白鳳竟沖天而起,穿破那濃密的雪芒,帶起周身的光華,絢麗得讓人睜不開目,而在那一瞬,那如蓋的雪芒終於出現了漏洞,依稀可見雪芒之下數道人影,而那白鳳仰空一嘯,剎時張開雙翅,潔白寬廣仿若遮住半邊天空,淩空掃下,竟似可將天地清掃一空一般,那高臺之上的雪芒竟給掃得幹幹凈凈,頓時露出高臺之上的豐王、蘭息以及十三名團團圍住他們的雪衣人,然後……那白鳳輕盈得不帶一絲份量的落在高臺之上,那卻是惜雲,從容而立,手中白綾無風自舞!

  靜,這一刻整個息風台都是靜然的,風雲四將與那四名雪衣人也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來,便是台下那些仰首關注的臣民也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睜大眼睛看著高臺之上。

  而高臺之上,十三名雪衣人皆肅然而立,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緊那年輕的一男一女,手中雪刀皆刀尖抵地,十三人站立的位置看似雜亂,但若是武林中走動的人必知,那是雪山絕命奪魂的刀陣!

  「雪山十七刀不是唯雪唯刀嗎?何時竟也沾這紅塵了?」只聽得惜雲清冷的聲音響起,而那十三人卻同時瞳孔一縮。

  「竟是你們?!」其中為首的一名雪衣人似有些不相信的道,目光溜過他們,手中刀不由握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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