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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風夕一步上前,身子輕輕一跳,便躍上車,然後拉鳳棲梧、笑兒、韓朴上車,接著車門一關,留下呆站在車下的鐘離、鐘園。

  「公子。」鐘離、鐘園回轉頭看向豐息。

  豐息看一眼後面那輛在旁人眼中應算上等的馬車,眉心微微一皺:「牽我的馬來,你們坐車吧。」

  「是,公子。」

  三月中,正是歌台暖響,春光融融。

  清晨,微涼的春風吹開輕紗似的薄霧,輕沾欲滴的晨露,卷一縷黃花昨夜的幽香,再挽一線金紅的旭光,拂過水榭,繞過長廊,輕盈地、不驚纖塵地溜進那碧瓦琉璃宮,吻醒那粉帳中酣睡的佳人。

  勾那輕羅帳,扶那睡海棠,披那紫綾裳,移那青菱鏡,掬那甘泉水,濯那傾國容,拾那碧玉梳,挽那霧風鬟,插那金步搖,簪那珊瑚鈿,淡淡掃蛾眉,淺淺抹胭紅,那豔可壓曉霞,那麗更勝百花,這人見即傾心,這月見即羞顏!

  「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人比公主生得更美了!」

  落華宮中,每一天都會響起這樣的讚美聲,宮中之人一聽即知這是從服侍純然公主的宮女淩兒口中說出的。

  華純然看看銅鏡中那張無雙麗容,微微抿嘴一笑,揮揮手,示意梳妝的宮人退下。

  移步出殿,朝陽正穿過薄霧,灑下淡淡金光,晨風拂過,百花點頭。

  「公主,可要往金繩宮與大王一起用早膳?」淩兒跟在身後問道。

  「不用,傳膳備在曉煙閣,我先去冥色園,昨兒個那株墨雪牡丹已張朵兒,今天說不定開了。」華純然踩在晨霧熏濕的丹階上,回頭對身後的淩兒吩咐,「你們都不用跟著,忙去吧。」

  「是!公主。」淩兒及眾宮人退下。

  冥色園是華王為愛女純然公主獨造的花園,這花園不同於其他花園,此園中只種牡丹,收集了天下名種,放眼整個東朝,絕無第二個,而且平日除種植護養的宮人外,未得公主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園。

  三月中,正是牡丹盛開的時節,園中開滿紅、白、黃、紫等各色牡丹,人行花中,如置花國,花香襲人,沁脾熏衣。

  華純然繞過團團花叢,走至園中一個小小的花圃前,花圃中僅種有一株牡丹。

  「真的開花了呢!」

  看到花圃中那株怒放的牡丹,華純然不由面露笑容。

  那一株牡丹不同於這園中任何一株,它枝幹挺拔,高約三尺,頂上開花,花約碗大,色作墨黑,蕊若白雪,雪上點點星黃,端是奇異。

  「墨雪……如墨如雪!」呢語輕喃,華純然伸手輕撫花瓣,卻似怕碰碎一般,只是以指尖輕點,微微俯首,嗅那一縷清香。

  「唉!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美女啊!」

  一個清亮無瑕的聲音忽然響起,仿佛是來喚醒這滿園還微垂花顏、睡意未退的牡丹,也驚起了沉醉花中的華純然,抬首環顧,花如海,人跡杳。

  「人道是牡丹國色天香,我看這個美人卻更勝花中之王呀!」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驚歎。

  華純然循聲望去,只見那高高的屋頂之上,坐著一名黑衣男子及一名白衣女子,朝陽在兩人身後灑下無數光點,驅散了那薄薄晨霧,卻依然有著絲絲縷縷依依不捨,繞在兩人周身,模糊了那兩人的容顏。那一刻,華純然以為自己見著了幻境中的仙影。

  「黑狐狸,你說書上所說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是不是就是說眼前的這個美人呢?」風夕足一伸,踢了踢身旁的豐息。

  「『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這位佳人當之無愧!」豐息也由衷點頭讚歎,末了再加一句,「你實在應該學學人家。」

  這是華純然第一次見到白風黑息,很多年後,當華純然年華老去,對著銅鏡中那皺紋滿布的容顏,她卻依然能面帶微笑、輕鬆愉悅地回想起這一天,這個微涼的、充滿花香與驚奇的早晨。

  「兩位是從天庭而來,還是被風從異域吹來?」華純然從容笑問天外來客。不管這兩人從何而來,這個早晨卻是十分的驚奇有趣!

  「嘻嘻……」風夕聞言不由輕笑出聲,「美人兒,你都不害怕嗎?不怕我們是強盜嗎?是來劫財劫色的強人哦。」

  「若所有的強人都如兩位這般儀容出眾,氣質不凡,那麼純然也想做做強人。」華純然依然不慌不忙道。

  「好好好!」風夕聞言拍掌而贊,「不但容貌絕佳,言語更妙!真是個可人兒,這『東朝第一美人』的稱號當之無愧!」

  晨霧終於不敵朝陽,悄悄溜走,那屋頂上的人或因距離太遠無法將容顏看真切,但兩人額際那一黑一白的兩彎月飾卻可看得分明,映著陽光,閃著炫目光華。

  「若純然未認錯,姑娘便是那天下人人稱誦的武林奇女『白風夕』風姑娘,」華純然目光盯在那兩輪玉月之上悠然而道,「而這位公子定是與風姑娘並駕齊驅的『黑豐息』豐公子了。」

  「哈哈……深宮之中竟也有如此有趣之人?能見著你,便也不枉我走這一遭了。」

  風夕放聲而笑,身形一飛,輕鬆優雅如白鶴展翅,盈盈落在華純然面前,從左至右,從上至下,仔仔細細地將華純然又看了一回,但見佳人扶花而立,目如秋水,臉似桃花,長短適中,舉動生態,真是目中未見其二也!

  「好美的一張臉啊!」風夕看著看著實在忍不住,手不由自主地便摸上了美人的臉頰,「真想把這張臉收藏在袖,好日夜觀賞!」

  「人道男人好色,卻不知有些女人更為好色!」豐息看著風夕那無禮的舉動,搖頭歎息,身形一展,便似空中有一座無形之橋,他從容走下。

  「黑狐狸,別打擾我看美人!」風夕一手揮蒼蠅似的向後揮揮,一手卻還停在美人臉上,搖頭晃腦,念念有詞,「我一夜未進食,本已餓極了的,誰知一看到你,我竟連最愛的吃飯睡覺都不想了,這定就是書上所說的『秀色可餐』了!」

  華純然竟也就任風夕所為,靜然而立,淺笑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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