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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第五卷 鳳凰花開 第二章 與君共墜黃泉(二)

  路上。紫狐見璿璣一言不發,緊緊抿著唇,似是不開心的樣子,便勸慰道:「璿璣。你姐姐和師兄1都沒事啦,有亭奴在。他們絕不會死地。你別擔心。」

  璿璣「嗯」了一聲,沒說話。紫狐又道:「也別太生氣拉……壞蛋終歸是壞蛋,一定不得好死的!這次我也幫你們揍他們!」

  她還是「嗯」了一聲,除此之外一言不發。紫狐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好勸,只得擔憂的看著她。君子堂首發她並不知道,在璿璣心裡想的既不是烏童,也不是玲瓏他們的傷。她想的卻是小時候。在小陽峰靈泉旁的事情。那天,大師兄在泉邊烤魚,渺渺的青煙。略帶焦糊的味道。倒今天還記憶猶新。

  玲瓏和禹司鳳在小樹林裡為了怎麼用彈弓射殺山雞爭執不停。唧唧呱呱。那天的天空真藍,只有幾絲流紗似的薄雲緩緩浮動。日光撒在清澈的潭水上。像點點碎金亂竄。有一個少年因為賭氣而躲在裡面不出來,她焦急的等在外面,束手無策。

  她不是玲瓏,她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關心。她最擅長的就是發呆,笨拙得守護著自己珍惜的一切。所以她不會跳下去,能作的只有呆呆守在那裡,等在那裡,等他出來,等他看見她。

  他終於出來了,看到她了,眼裡只有她一個人。他笑吟吟的拋過來一條活崩亂跳的肥魚。水珠調皮的順著他俊朗的輪廓滑落。他的睫毛濕漉漉的。眼睛格外清涼。他第一次露出溫柔的表情,然而那溫柔裡也帶著三分狡潔,兩分漫不經心:接住!小丫頭!師兄給你撈的魚。

  她以為自己接住的不止是一條鮮美的魚,應當還有一些別的東西。有些她一直呆呆等待的,一直沒有等到的。她以為終於等到一些。然而,她錯了。她實在是什麼也沒等到。

  他臨死地時候,滿臉的鮮血。眼睛卻亮的像太陽。他只看著一個人,一個眼神也沒留給自己。真的,他看也沒看她,他整個身心,整個魂魄,都只熱烈得為一個人燃燒。

  「璿璣?」紫狐怯生生地叫著她的名字。她仿佛沒有聽見,只有無聲的淚,不停從眼眶裡掉落。

  很奇怪,她其實一點也不悲傷。甚至打心眼裡替他倆高興。他倆都活著,以後一輩子廝守,有情人忠誠眷屬,真是太好了。可是她卻一直再哭,一隻在哭。不是為他哭,她是為了曾經那個笨拙的丫頭流淚。

  誰也不知道,那不長進的、懶洋洋的小姑娘,將一個秘密深深藏在心裡。靜悄悄等待過生長在年少時代的那朵小小的花朵,無聲的凋謝。有一些回憶,必須被埋藏,還有一些經歷。一定會過去。她想要成長。想要學會真正去愛一個人,同生共死,攜手到老。

  她忽然在半空中停了下來。紫狐和騰蛇兩人也跟著停下,奇怪的看著她。璿璣笑了笑,道:「咱們先下去,我有點事情要辦。」

  騰蛇記得叫道:「老天爺阿!你怎麼總是沒事找事!殺個人都不爽快!又有什麼麻煩是要辦?」

  璿璣淡道:「你不去也可以。在這裡等著,我馬上就上來。」

  騰蛇哪裡會答應。玩意她偷偷溜走了怎麼辦!「我去我去!快點拉!」他自己現將下了雲頭。紫狐問道:「是什麼要緊事嗎?」璿璣笑著。想了想。點頭道:「應該挺重要的,事關一段回憶。」

  什麼叫事關一段回憶?紫狐沒聽懂。

  降下去之後。是一片深山老林,千里杳無人煙——騰蛇的話就是:鳥不拉屎的地方!璿璣走到一棵樹下,抽出崩於在地上開始挖洞。能想到用神器來挖土地,大概只有她。紫狐和騰蛇都不知道她搞什麼鬼,只得在後面默默看著。

  她挖了一個不大的洞,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枚精緻的匕首。那匕首看起來十分新。顯然被她保存的好好的,一次也沒用過。騰蛇他們不知道,這是當年璿璣被烏童刺傷之後,師兄們來看她。鐘敏言送給她的禮物。

  這些年她一直將匕首帶在身邊,卻從來不用,或許在她心裡,那不是一件武器,而是只得珍藏得禮物。如今,到了埋葬他的時候了。璿璣將匕首輕輕放進坑裡,看了一會,最後把坑填平,永遠將他埋葬。

  「好了,我們走吧!」她像是了了什麼心事,突然輕鬆起來,回頭嘻嘻一笑。

  「搞什麼鬼……」騰蛇嘀咕著,小女還得複雜心事,他是一絲半點也不明白,只覺她古怪得很。紫狐卻看出樂一些端倪,溫柔的拍了拍璿璣的肩膀,道:「好啦,該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一切向前看。」

  璿璣呵呵笑了起來,腦海中忽然浮現另一個人的身影。臉色蒼白的少年,手腕上纏著一條小銀蛇,眉眼漆黑,對她微微兒笑。她給她的感覺,從來都是像溫暖的水,沒有威脅,沒有危險,平平靜靜得握著她的手,兩個人一起走下去。

  不過也許她又錯了一次,司鳳從來也不會是溫暖的春水。在他溫柔的外表下,藏著一種枉熱,令人恐懼。他要給,便是給予全部,所以他也要求地道她的全部,一點點莫須有都不可以。他是烈火一樣的性子,她直到現在才相通。否則他不會絕決的離開,一點希望都不留給她。

  他和她之間,一直都是他占主動。她悠然自得的享受這被人寵愛的滋味,現在。她失去了那種寵愛,頃刻間發覺原來他對她是如此重要。在一會頭,一揮手,甚至一個轉身之間。她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呼喚他的名字,像他還在身邊一樣。原來她這麼依賴他。

  她孤寂了很多年,永遠都是一個人。一個人成長,一個人面對千軍萬馬。一個人默默看著風雲亂湧。終於有一個人悄悄進駐了她孤獨的世界,不過她懵懂的沒發覺,還追求者不屬￿自己的光輝。知道失去他之後,痛苦的快要發瘋。她才猛然明白,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輕易得到的東西,人總是不會珍惜。眼下她知道了,她要用盡所有力氣將他再追回來。

  再一次,再一次追上他,找到他,再也不放走他。

  ……

  活著,這兩個字對烏童來說,意義就是復仇。君子堂首發他多少次從鬼門關前逃了回來,撐著一口氣也要活著。就是為了復仇。可是當他趁著兩個堂主不再這裡,偷偷派出藏在周山準備多時的妖魔,去攻打少陽派的時候,他心裡只有一瞬間的快感和欣慰。

  那種感覺頃刻見就變成空虛和麻木。

  復仇之後,他活著的理由是什麼?他可曾有過哪怕一天的快樂,可以供他回憶一生?他可還有勇氣膽量。在一切都結束之後,追求凡人所謂的幸福?

  副宮主曾在背後形容他:從地獄裡逃出來得惡鬼。用來形容他毒辣的心腸和陰狠的作風。他還沾沾自喜過。認為這樣沒什麼不好,這樣證明了他一時半刻也沒忘記了深仇大恨。他的心還在深深的恨著。

  可是恨完了之後呢?他恨死對象都死了,他還能恨什麼?他生命的力量就是仇恨,一旦失去,他還剩什麼?

  他突然想起玲瓏嬌豔絕倫的容顏。心底一熱,有一種極特別的滋味浮上心頭。

  其實,他應當有一些快樂地。將她囚禁在高氏山上的那短暫時光,是他灰暗生命中唯一的光亮。雖然她對他恨之入骨,沒有半點好臉色,可是,她那樣鮮活靈動,擁有與他截然不同的生命色彩。他對那種色彩既痛恨又傾慕。想狠狠摧毀,又忍不住環抱膜拜。

  他是地獄裡爬出來得惡鬼。張狂而惡毒。可是一旦離開地獄,他什麼都沒有了。他也有想得到的東西。想牢牢抓在手離地東西。但那東西他明白永遠也不會是他的。

  既然不會是他的。那麼不如猶他來摧毀!人面上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惡鬼就是: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不要想得到。這會少陽派應當已經被殺乾淨了。想到玲瓏嬌豔潑辣的樣子,卻倒在血泊裡。終於結束了她明亮的生命,他的心裡就感到無法形容的枉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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