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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璿璣失魂落魄地回頭,怔怔看著他,低聲道:「柳大哥,他騙我……他走了。」

  柳意歡柔聲道:「他只是一時想不開,很快會回來的。」

  璿璣輕聲道:「不,我知道的……他受不了我了,他絕對不會回來啦。」

  柳意歡見她這種樣子,心中有些悚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言道:「要不柳大哥再陪你去搶人?」

  璿璣搖了搖頭,輕道:「這次他打定了主意,我搶不回來了……他打定了主意,拋棄我……」

  說到拋棄這兩個字。她心口忽然劇烈一痛,眼前發黑。再也支持不住,往前栽倒。

  §第四卷 華夢驟裂 第四十四章

  要醒過來之前,璿璣昏昏沉沉做了許多夢。依然是從認識禹司鳳以來,所有的經歷如同流水一樣從眼前流淌而過。

  那時候她一出手就抓住了小銀花,差點把它掐死,結果讓禹司鳳大發雷霆,一直叫她惡女人。他們倆那時候真是兩看兩相厭。可是,現在想想,第一次和女孩子接觸的他,一定是惶恐又無措的。他未必是真的討厭她,只是小小少年用惡言惡語來掩飾自己尷尬的方法。

  他們一起去鹿臺山,一起救出亭奴,一起惡整烏童……他一直陪著她,就在身後不遠的地方,回頭就能見到那少年纖瘦的肩膀和漆黑的眉眼,對她微微而笑。

  大約是因為他的溫柔太容易得到,太容易得到的東西總是不會懂得珍惜。在小陽峰的四年,她幾站就沒想他這個人,偶爾修煉累極了,靠在床上,暈暈乎乎,想起那個養著銀蛇的少年,心中也是說不出的滋味,有點害怕,有點逃避,因為他對她太好,她卻忘了寫信,整個將他丟在腦後。

  因為無法用同等的好去回報給他,所以在她心裡,寧可離他遠一些,忘記了便忘記了吧。

  可是後來又遇見了。她從來也不知道,因為自己小時候一場任性的鬥嘴,害他過得十分辛苦。他也從來不說,他對她實在太好了,好得讓她膽怯,有時候隱隱約約會覺得,寧可和鐘敏言那樣輕鬆無聊的鬥嘴,也好過和他相處。

  然而,她還是喜歡他的,像喜歡玲瓏、敏言、爹爹媽媽那樣喜歡。在她心裡,大家都是一個整體。誰也不可以離開誰。可是禹司鳳要的不是整體,他要單獨一個,時間長了,這種矛盾越來越大。

  如今,她再也不會說她不明白這兩者有什麼不同的話。

  她很清楚,禹司鳳要的是什麼,唯一不清楚的,是她自己的心。她愛不愛他?可不可以像他對她一樣,將他看做整個世界上的唯一?他說,愛上一個人,就是生死與共。為了一個人毫不猶豫去死,是怎樣的感覺?與自己傾心相愛的人互相擁抱,會怎樣的幸福?

  小時候她喜歡山下賣的糖人,覺得那是世上最好的。可是大了之後忽然不喜歡了。

  她還喜歡過鐘敏言,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孩子,可是禹司鳳說:還有更好的。更好的是誰呢?她當時懵懂地看著他,少年沒有說話。只是臉上慢慢紅了。

  現在她明白了,更好的是他。長大之後不喜歡吃糖人了。那麼她是不是還需要再長大一次,才能明白自己真正喜歡的是什麼?她要怎麼樣,才能長大?

  成長,永遠是讓人苦惱的事情。未來就像是千萬條道路紮在一起的迷宮,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確。但是,所有人都要這樣走過來,她也必須鼓起勇氣,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璿璣緩緩動了動眼皮,睜開眼——一張大臉橫亙在眼前,她不假思考,下意識地一巴掌拍上去,騰蛇痛叫一聲,差點跳起來,罵道:「臭小娘一醒過來就打人!真不識好歹!」

  璿璣茫茫然起身,卻見這裡是浮玉島客房,屋子裡圍著幾個人,都定定地看著她,欲言又止。她見一個柔媚的紫衣美人坐在床邊,眼眶紅紅地看著自己,不由輕呼一聲:「紫狐……」

  紫狐先是點了點頭,跟著卻沒憋住,哇地一聲哭出來,嬌滴滴地說道:「你沒事吧?可讓我擔心死了!那沒良心的小賊你就別想啦!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柳意歡在後面怪叫道:「喂喂!小狐狸你這話說得偏頗了吧!什麼叫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紫狐怒道:「你是好東西嗎?你就是最壞的東西!老娘說話你插什麼嘴!」

  柳意歡咕噥一句,大意是她是個絕色美女,於是他好男不和女鬥。亭奴歎道:「這種時候,你們吵什麼?璿璣,你身體還好吧?要不要喝點水?」

  璿璣有些疲憊地撐著腦袋,點了點頭,亭奴很快替她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到她手裡,柔聲道:「你不要想太多。我看司鳳不是那麼絕情的孩子,更不會因為誤會賭氣離開,過兩天就會回來啦。」

  她慢慢搖頭,聲音沙啞地說道:「我知道的,他不會再回來。你們……不用勸我了,我沒事。司鳳……能找到他更喜歡做的事情,我應該為他高興。」

  屋裡眾人面面相覷,大家都以為她醒過來會哭天搶地要死要活,誰知道居然這麼平靜。紫狐猶豫著把手放在她額頭了捂了一會,低聲道:「沒生病啊……璿璣,你真的不要緊?」

  ……

  璿璣一口氣把茶水喝完,抹抹嘴巴,轉頭看了一圈,問道:「紫狐你能出來了?沒人會再找你麻煩?」

  紫狐點頭道:「我沒事啦。是你姐姐和師兄把我放出來的,真要謝謝他們,弄了好久也把牢門撬開。眼下浮玉島上人人都忙著照料受傷的人,沒人會管我的。」

  「受傷……對了,大家都還好吧?我當時……不在,後面沒發生什麼事情吧?」

  紫狐搖頭:「都很好,沒發生任何事。倒是你,被那混帳男人背回來,臉色像死人一樣,差點嚇死我們。」

  璿璣笑容苦澀,停了一會,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奇道:「玲瓏呢?我爹爹呢?他們怎麼不在?」

  一屋子四個人好像都停頓了一下,然後亭奴才長歎一聲,道:「璿璣,你不要衝動,我告訴你,你追出去之後,紅鸞突然飛上了浮玉島。它身上拴著一塊布,書上寫著血字,說是少陽有難,你爹爹他們片刻也不敢耽擱,立刻就趕回浮玉島了。我和紫狐擔心你,另外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留下來等你。」

  璿璣大吃一驚,當即從床上跳下來,鞋也來不及穿,提著崩玉就要衝出去。紫狐急忙抱住她,急道:「你別急啊!他們去了好一會啦!也急著這麼一引起時候。你先穿好鞋子,整理一下,吃點東西吧!你臉色實在太難看了!」

  璿璣一聲不吭,回頭去穿鞋,把散亂的頭髮一攏,立即推門出去。柳意歡他們只得跟上,誰知門一推,東方清奇和容穀主卻站在門口,幾個人大眼瞪小眼,愕然看了半天,東西清奇才道:「小璿璣急急忙忙的,頭髮都亂七八糟,少陽派的事,不急在這一刻,你先冷靜一下。」

  璿璣急道:「不!東方叔叔,我要趕緊回去!我……我等不得!」

  東方清奇輕輕將她推時屋子,溫和又嚴肅地說道:「你不用急。先把自己整理好了,我和容穀主陪你一起去!眼下披頭散髮的,成什麼樣子?」

  璿璣實在無法,只得讓紫狐陪著去外面打水稍微梳洗一下,回來的時候,卻聽容穀主在說話,他說:「……先前覺得那名字十分熟悉,如今才想起,點晴穀曾經有個女弟子才用的是這名字。說到她,倒也是個奇特的孩子……」

  她推門進去,聽他又道:「想來,那孩子應當是那人的舊識了,不然怎會特意用這麼個假名字來參加大會?點睛穀出了這樣的弟子,也令列代祖師爺面上無光。」

  東方清奇說道:「那女弟子可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容穀主搖頭歎道:「那是陳年舊事了,那女弟子也早已死去。我不過是突然想起那名字,有些感慨罷了。」

  璿璣心中靈光一動,急忙問道:「容穀主,你說的那個女弟子,是叫皓鳳?」

  容穀主點頭道:「不錯……她姓於……或者是姓餘,我記不太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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