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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門口人影一閃,玲瓏穿著一身紅衣,膚色如雪,烏髮如雲,俏生生地站在那裡,唇邊微微含笑,兩眼亮晶晶的,極為有神。

  柳意歡乍見這樣一個神采飛揚的美貌少女,方才的傷感情緒登時煙消雲散,只看得眼睛都直了,下巴快掉下來也不自知。

  「我是來找你們的。」玲瓏走過來,朗聲道,「等簪花大會結束,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不周山,將敏言救回來。」

  璿璣大吃一驚,喃喃道:「你……你怎麼知道了……」

  玲瓏笑著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對不起,我以前太沒用了,只會發脾氣,卻什麼事也做不好。害得你們這樣辛苦,還害得敏言他……」她神色忽然一黯,跟著又道,「所以,這次輪到我來救他了!被囚禁的事情、敏言的事情,我會親手殺了烏童報仇!」

  璿璣怔怔地看了她良久,目中漸漸流露出喜不勝收的激動至極的光彩,忽然張手用力抱住她,哽咽道:「好!我們一起!這次……一定能把六師兄救回來!」

  一直躲在外面不敢進來的騰蛇聽他們好像沒在發火,曉得自己得罪玲瓏的事情沒曝光,這才放心大膽地溜進去,偷偷揀了盤子裡的糕點塞進嘴裡,吃得心滿意足。

  §第二十七章 情切

  簪花大會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始,依照慣例,這時候五大派的首要人物都要先去浮玉島,為摘花進行抽籤。褚磊夫婦連同楚影紅之外的其他五個長老都已做好出發的準備,誰知浮玉島忽然送來一紙書信,東方島主在信上告知今年大會的花早已摘到,故而本次不進行摘花抽籤。

  「這事倒不常見,但不知早已摘到的花是什麼模樣。」褚磊將信紙放下,沉聲道。慣例是摘到的花應當提前告知所有的人,瞭解妖魔的屬性,才有應付的法子。否則年輕弟子沒有經驗,縱然是重傷的妖魔,也很容易因為怯場導致性命之憂。

  何丹萍笑道:「大哥何必擔心,咱們提早幾日上島,不就清楚了?」其他幾位長老也在旁邊附和稱「是」。

  褚磊沉吟道:「不,此非我所擔心。這幾年委實發生了不少事,人難免變得疑神疑鬼……興許我真是想多了。」他想了想,又道,「這樣吧,影紅,和陽,你二人隨我去觀戰簪花大會,其餘人留在少陽。觀戰的弟子也不要帶太多,大家留在這裡,多加戒備。我將紅鸞留下,一有情況立即讓它送信。」

  和陽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輕聲道:「掌門是擔心那些妖魔趁機作亂?」

  褚磊點頭:「不錯。那烏童甚是猖狂,還讓幾個小輩過來放話,我豈能大開方便之門讓他們趁機搗亂?何況軒轅派又降服於他們……我總覺得近期會發生大事。」

  正說著,門外忽然有弟子通報,璿璣他們來了。這幾個孩子都收拾好了東西,躊躇滿志,正準備隨大部隊一起出發去浮玉島,一聽褚磊說不用摘花,一個個都有些發愣。

  「今年不會沒有簪花大會了吧?」玲瓏最忍不得,她就盼著大會趕緊結束,大家好去不周山救人。

  褚磊瞪她一眼:「胡說!怎麼會沒有?過兩天咱們就出發。今年你妹妹也要參加,你也努力修行,爭取參加下次的。」

  依玲瓏以前的脾氣,聽說自己沒能參加這種盛會,立時就要跳起來,誰知她只愣了一下,隨意道:「這不重要啦。大會早點兒結束,咱們早點兒走人。」

  褚磊知道她是說鐘敏言的事情更重要,心下不由得黯然。這次簪花大會,烏童必然要來搗亂,不知鐘敏言會不會也在內,真要拿他當做敵人來對付,誰又能下得了手?想到這孩子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小時候那頑皮活潑的模樣,追在後面叫師父師娘,嘴饞得要命,什麼都能塞嘴裡。一眨眼他就長大了,孩子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大人再也無法支配他。無論他做這件事的理由是什麼,自己都願意給他一次機會,聽他好好說清楚。

  既然不用那麼早去浮玉島,璿璣他們只得回去。柳意歡繼續躺床上,緬懷過去種種,亭奴繼續被騰蛇纏著追問無支祁的事蹟。玲瓏拽著璿璣的手,問她這大半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聽見他們遇到了這麼多好玩又驚險的事,玲瓏更是恨得牙癢癢,連聲道:「若是我也在該多好!白白浪費了這一年的下山歷練!」她對烏童的恨又加深了一層,恨不得把他的左腿也斬斷,再裝個木頭假腿。

  彼時已經進入十月底,秋風颯颯,少陽派在山頂,更是提早感受到了寒意。一夜過去,地上結滿白霜,草木也皆盡枯黃。這幾日陰雲密布,看著是要下雪的模樣,何丹萍見禹司鳳衣著單薄,不免心疼,替他量了尺寸,叫山下的裁縫給做幾件厚實的衣裳。

  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雖說璿璣和他還沒有媒妁之言文定之禮,修仙者本來也沒有那麼多規矩,她和褚磊心中早已認定這兩個孩子將來要在一起的。就只有一個不放心,他現在好像不算離澤宮的人了。璿璣對他離開離澤宮的事情說得很含糊,大約是因為同門裡有個人叛變,刺傷了他,令他心灰意冷,故而離開了師門。

  在長輩的心裡,一個人總要有個歸宿才行,否則女兒嫁給他,以後怎麼過日子?璿璣又是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生活,以後父母不在跟前,她少不了為了生計吃苦,似禹司鳳這般飄來蕩去可不行。她女人家想得多,尋思著既然他不是離澤宮的人了,那麼乾脆拜入少陽派門下,由褚磊破格收他做直系弟子,他為人又能幹,年輕弟子中少見,以後少陽派如果交給他,倒也放心。

  她將這想法說給褚磊聽,本以為他會滿口答應,誰知褚磊沉吟良久,才道:「孩子們大了,有自己的決定。看璿璣自己的意思吧,他們也不能一輩子靠父母的庇護活下去。」

  「那他倆沒個定處,璿璣以後就跟著他吃苦?」何丹萍不解了。

  褚磊笑道:「吃苦是談不上吧。我看司鳳那孩子不是碌碌無為之輩,不是咱們妄自菲薄,璿璣興許還是高攀了人家。何況你要人家拜入門下,完全是一廂情願,咱們兩個老人家,可不能一把年紀了還討人嫌。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我何必過多操心?」

  何丹萍歎道:「說不操心,豈有這般容易?在做娘的心裡,他們始終是小孩兒。」

  褚磊笑著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你是怕孩子們長大了,飛走了,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

  何丹萍和他做夫妻這麼多年,感情始終穩定,褚磊私下裡不像在外面那麼古板嚴肅,在她面前還是像少年時那般,偶爾說些玩笑話。她的性子也是靦腆依舊,臉上一紅,輕聲道:「說的什麼話,怎麼會孤零零的?」

  褚磊笑道:「不錯,有我這個老頭子陪著你呢。咱們兩個老人家,湊合著過吧。」

  何丹萍輕啐一口,心中那個疙瘩,也被他化解開,決定隨孩子們去了。

  這日璿璣去找禹司鳳玩,見他穿著新衣服,樣式甚是漂亮,不由得羡慕地上去摸,笑道:「是我娘給你定做的吧?她對你真好,我和玲瓏還沒有新衣呢!」

  禹司鳳本來承了長輩的情,就有些惴惴不安,被她這樣一說,更是尷尬。他也是沒有想到褚磊夫婦拿自己不當外人,這般親密。他自小到大遇到的長輩不是像師父那樣威嚴,便是像柳意歡這種無賴,幾乎沒體會過女性長輩細心溫暖的關愛,一時間心中又感動又惶恐,不知該說什麼。

  璿璣在他臉上一刮,嘻嘻笑道:「啊啊,又臉紅!害羞了不是?司鳳有時候真像女孩子!」

  禹司鳳瞪了她一眼:「一大早就這麼多廢話。」

  璿璣坐在他身邊,玩著他佩劍上的流蘇,忽然想到什麼,問道:「對了,司鳳,上回你好像是說要參加簪花大會吧?現在你不是離澤宮的人了,那大會還要不要參加?」

  禹司鳳搖頭:「不參加了。若不是要陪你們,我甚至不想去浮玉島。」

  「對啊……」璿璣突然想到這次去浮玉島,一定會和離澤宮的人撞上,到時候必然有一場尷尬。要是讓爹爹他們知道禹司鳳是為了自己的緣故離開師門,想必她會被罵得很慘,說不定還會把禹司鳳送回去……不行!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種事情發生!

  「司鳳,你別去了吧。留在這裡。我保證第一場就輸給對手,然後立即回來陪你。」

  禹司鳳淡淡道:「不用,我也一起去,事情總要有個了結。」

  「可是……」

  「你不用操心。」他淡淡一笑,笑容裡隱約有種決絕的味道,「這次一定要做個了斷。」說罷,他抬手在璿璣茫然的臉上輕撫著,柔聲道,「怎麼說,我也是個男人,沒有躲在女人身後的道理。」

  躲在她身後又怎麼了?她很樂意,別人想躲,她還懶得罩呢!不過,她聽人說過,關於男人自尊的問題——某些時候,他們的自尊是放在第一位的,比琉璃寶石還脆弱,不能傷害,否則後果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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