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一四七


  璿璣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東西是怎麼聯繫在一起的。她想起在海碗山遇到司鳳,他面上那半哭半笑的面具。那就是下了情人咒的緣故嗎?當時若玉欲言又止,為的就是這個嗎?那到底是個什麼咒語,可以讓面具又哭又笑?如果咒語沒有解開,會遭遇什麼樣的反噬?

  她聽了柳意歡的話,情急之下先跑出來,禦劍飛往格爾木,飛了好一會兒才發覺他們沒跟上,只得又找回去。只見柳意歡腳下踩著一塊一人寬的巨大石劍,亭奴連輪椅帶人坐在前面,剛剛好。那麼大的劍,難為柳意歡駕馭起來還挺輕鬆,只是飛得慢了點兒。

  他見璿璣又折回來,便把眉頭一豎,叫道:「怎麼走回頭路!你快先去!這會兒只怕還能把他搶回來!」

  璿璣猶豫了一下,才道:「你……你先告訴我,面具還有離澤宮……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意歡歎道:「也難怪,那小子一向高傲,肯定不會把實情說給你聽,自己一個人咬牙忍著。我告訴你,離澤宮有個死規定,一旦進了他家的門,就不許出去,更不許嫁娶。為了表示遵守這個死規矩,所以人人戴上面具,只有在宮中才允許摘下來。也就是說,能看到其真面容的,代表是自己人。對離澤宮來說,自己人只能是同門。」

  璿璣想起四年前司鳳的面具被妖魔弄壞,沮喪驚恐的模樣,當時她還不能理解,與那個大宮主爭辯了很久。最後他說不會責罰司鳳……結果,並不是那樣的,他還是受到了責罰,被下了什麼情人咒。

  「所以說,當年他被你們這幾個小鬼看到了面具下的臉,等於是把外人當做自己人了。不管是誰的過失,總之他都要受罰。本來嘛,也不是什麼嚴重的懲罰,最多關個禁閉、罵兩句,或者打兩下。大宮主喜歡他,肯定會為他著想的。哪曉得你這不省事的丫頭非要和人家吵,結果吵得大宮主狠了心,定了永生不給他回故土的責罰。那是最重的懲罰,你明白那代表了什麼嗎?」

  璿璣心口怦怦亂跳,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就代表,他從那一刻起就把一切都捨棄了,再也沒有家鄉可以回,從此就是一個飄零孤獨的浮萍之人。」

  她的心頭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一下,先時不痛,可是慢慢地,那痛就開始噬心蝕骨,痛得幾乎要彎下腰去。所有的一切,他都沒有說,他總是淡淡地微笑,滿不在乎地陪著自己。她也曾任性地以為理所應當,仿佛他生來就應該陪著她,不可以離開。他當日,下了這樣的決心,需要多少勇氣?永遠地捨棄故土,捨棄曾經擁有的一切……那是為了誰?為了什麼?

  所以他在那天晚上用那麼悲哀的眼神看著她,所以他說要的是絕對,所以他說以後自己後悔也不行,所以他……開著苦澀的玩笑,說自己不是浮萍。

  她後悔得無以復加,用手緊緊捂著臉,不知是該把自己的木頭腦袋捶爛了好,還是一劍捅死自己。

  柳意歡見她的淚水從指縫裡溢出來,心中也有些不忍,輕歎道:「你要是覺得對不住他……有這份感念的心,也不枉他相思一場了。」

  亭奴忽然低聲道:「有情還似無情……感情的事情,怎麼能從表面上看?你一個大老粗,又知道多少?」

  柳意歡把眼睛一瞪,佯怒道:「我怎麼不知道!好歹我也是個風流倜儻的半仙大人!我上過的女人比你見過的女人還多,我怎麼不知道!」

  荒謬!亭奴搖了搖頭,不屑與他說這些無聊的事情。

  「璿璣,所謂的情人咒,就是為這些寧肯拋棄故土也要抗命的離澤宮弟子準備的。」亭奴幽幽地說道,「其實這個咒語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告訴那些選擇了外人的弟子,你既然覺得外面比家裡好,那麼就要經歷考驗。倘若外面的人對你也如家人對你一般好,甚至更好,那咒語自然就開了,面具也成了無所謂的東西;倘若外面的人對你不好,你心中難受,自然而然就會反映在面具上,所以面具會呈哭相。那是內心的反映,是自己無法控制的,哪怕自欺欺人也不行。」

  璿璣放下手,臉上濕漉漉的,睫毛上還掛著一顆晶瑩的淚珠,她怔怔地看著亭奴,哽咽著說道:「那……司鳳是後悔了?他、他覺得我們對他不好……他心裡難受?可是,我已經把那個面具摘下了……為什麼……」

  柳意歡皺眉道:「笨哪!昆侖神木雖然是神木,威力怎麼比得過真正的神仙!你要去摘,就算是天庭裡面金剛玉做的面具也能隨手摘下,何況一塊小小的神木!被誰摘都可以解開咒語,就是被你摘不行!你根本不是真心待他,光憑自身的優勢,咒語怎麼能開?!要我說,小鳳凰不如回頭向離澤宮認錯,還有個挽回的餘地,不然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被情人咒給咒得衰竭而死!」

  他話說得太直,惹得亭奴一個勁兒朝他丟眼色,他卻只當做看不到。這對小孩兒,折騰來折騰去,誰也折騰不出個結果,是時候推一把了,不然悶到死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若是之前他和自己說這些話,璿璣只會當做一派胡言,有聽沒懂,可是去了一趟不周山,見了神荼鬱壘,她依稀回憶起了一些什麼,也明白了自己前世必定身份特殊。

  但是司鳳說過,前世是前世,不能因為前世而影響了今生的心情。只要眼下過得快樂,那便是最最重要的。所以,前世和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她並不想探究,更不想因此受到任何困擾。

  「誰說我不是真心的?」她突然開口,仿佛被搶了心愛之物的小孩子,臉漲得通紅,又急又惱,臉上還帶著淚水,「我是真心的!我喜歡司鳳,我不想和他分開!這種心情怎麼會是假的?」

  柳意歡冷笑道:「好!你是真心的!那我問你,鐘敏言算什麼?」

  璿璣腦中仿佛響了個悶雷,劈得她頭暈眼花。她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柳意歡道:「怎麼,我突然提到他,你心虛了?我問問你,鐘敏言和禹司鳳,哪個對你更重要?」

  這是她從來也沒想過的古怪問題,就比如有人問「你母親和父親哪個對你更重要」一樣。她急道:「這個怎麼比?兩個都重要!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柳意歡笑了笑,「是啊,你有那麼多退路。他卻為你捨棄了所有退路,你還說自己是真心的?」

  亭奴見璿璣臉上的神情,知道她被擾亂了。她心中空明,於情欲一事更無天分,此時強行要她承認什麼,無疑是強人所難。他低聲道:「你少說兩句!小兒女的事情,你摻和那麼多,很自豪嗎?」

  柳意歡嘟噥道:「好好!算我多事!小鳳凰是我看著長大的,也算他半個父親了。哪個父親會希望兒子為一個根本不喜歡自己的女人神魂顛倒?!」

  「事實到底怎麼樣,你怎麼知道?你又怎麼知道她不喜歡司鳳?難道非得鬧得頭破血流驚天動地才叫喜歡?」

  亭奴犀利起來很要人命,他雖然說話有些彆扭,口才卻很了得,柳意歡被他說得摸摸鼻子,嘀咕道:「反正我是看不出來……現在的年輕人哪……」

  「各人自有緣法,你與其過度操心別人的事情,不如想想怎麼應付以後天界的捉拿。你當真以為他們不追究天眼的事情嗎?」

  柳意歡被他說得面如土色,最後只得擺擺手,認輸道:「算你厲害!老子閉嘴,再也不說話了!」

  璿璣忽然輕聲道:「我會替他解開情人咒,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讓他死。如果……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會活著!」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語氣中沒有一絲猶豫。兩人看看她,都沒有再說話。

  感情的事,各人自有緣法……其實這話也不假。柳意歡摸摸鼻子,專心禦劍,再也不打岔了。

  三人很快便趕到了格爾木,璿璣見柳意歡先前禦著那麼大一柄石劍,也不知下來之後他會怎麼攜帶,誰知他在劍身上拍了兩下,那玩意兒居然又自己飛走了。

  他回頭,見璿璣看著發呆,便得意洋洋地一笑,指著天空狂言道:「這是我專用的馬,沒事就等在天上,只要我一吹口哨,它就跑過來。」

  璿璣雖然不是很相信,但此人身上有天眼,加上好像和離澤宮有那麼些干係,有些古怪的舉動也不值得驚訝。

  柳意歡推著亭奴,一面放開腳步往前走,一面回頭:「你再發呆,司鳳被副宮主搶走,就等著哭吧!」

  璿璣趕緊追上去,奇道:「為什麼你認定是副宮主?難道大宮主不會怪罪司鳳嗎?」

  柳意歡「切」了一聲,壓低聲音,很神秘地說道:「那還不簡單,我一看那副宮主的怪樣,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

  原來是沒根據的瞎猜……璿璣想起在浮玉島上,自己和副宮主發生的衝突。他身上確實有殺氣,淩厲兇狠,與大宮主的平和完全不同。後來不知為何相讓,放了司鳳一馬。柳意歡雖然是胡說八道,但也不是沒有可能。說不定就是副宮主吩咐若玉暗中殺了司鳳。

  「他要是敢動司鳳一根寒毛,我就……我就……」

  「就什麼?」柳意歡唯恐天下不亂地接口問。

  璿璣厲聲道:「我就把他碎屍萬段!」

  小女孩的氣話,原本做不得真,但她身份特殊這兩人都知道,故此聽她這樣咬牙切齒地發狠,心中都有些凜然。亭奴微微蹙眉,不知想起了什麼事情,最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雖然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但回到客棧見禹司鳳不在屋子裡,璿璣還是大受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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