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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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狐猛然想起在高氏山自己被她逼得走投無路的景象,這會兒居然說不出話來,只能乖乖隨她去。 誰知後面簌簌幾聲響,鐘敏言他們居然也不甘示弱,紛紛禦劍追了上來,叫道:「我們也去!」 她又是驚又是惱又是喜,真的沒想到他們幾個孩子會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然而陰間正門大開,神荼鬱壘守在門口驅趕惡鬼,又豈是兒戲,總不能白白讓他們為自己送命。 「飛低一點兒!別讓他們看到!」她沉聲吩咐,果然他們貼著樹頂無聲地飛,只覺越靠近前方,那陰森的寒氣越重。 不是寒冬臘月的冰凍,也不是深邃山洞的陰冷……那種寒意,令人渾身的毛孔都感到恐懼,仿佛是活動的,會鑽進五臟六腑,像毒液一般。 璿璣突然「啊」了一聲,驚駭地指著前方。她不用說,眾人也都看到了,被拉開的不周山,露出一個巨大寬廣的深洞,裡面漆黑猶如濃墨,什麼也看不見,而洞裡湧出大批的青色惡鬼,有的頭上長滿犄角,有的舌頭一直吐到胸前……每一個都是奇形怪狀,聞所未聞。 這些惡鬼哀號著、哭叫著,抑或是狂笑著,從洞中推搡著出來,從地獄深處,像火山爆發一樣急速湧出,奔向難得一次的自由天地。 神荼鬱壘手中揮著巨大的鞭子,在後面有一下沒一下地驅趕著他們,那鞭子的煞響聲破空而來,震得耳中嗡嗡作響,連面上都感覺到那巨大的波動。 璿璣見他們漸漸朝這裡走來,便趕緊鑽進樹葉中躲藏身形,所喜他們走得甚快,似乎根本沒發現腳底的樹林中躲藏著幾個不速之客。待他們一直走遠,璿璣立即如箭一般飛了出去,急道:「紫狐!你快進去!」 紫狐靠在她身後,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捏了一下她的手,她真的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眼看就要飛到那裂開的不周山正中,劍身忽然猛烈晃了一下,兩人差點兒摔下去,紫狐大驚失色,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急道:「怎麼了?」 話音未落,忽覺心口猛然一顫,似乎受了什麼感應,怔怔地望向半空。 「有人……滅了我的蠟燭!」 她只來得及說這一句,整個人便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從劍上直直飄了出去。 眾人眼見紫狐從劍上摔下,都是齊聲驚呼,待要去搶救已是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她摔落在地,周圍密密麻麻的惡鬼一哄而上,爭著撕扯她的衣服頭髮,張開大口要去啃咬她鮮熱的血肉。 前面的惡鬼們還沒得手,後面的惡鬼便紛紛湧上,先前整齊的隊伍頓時亂作一團,惡鬼們淒厲地吼叫著,為鮮活的獵物大打出手。前面的神荼鬱壘似是有所發覺,回頭看了一眼,手裡的鞭子驟然舉起,啪的一下甩了過來,一瞬間將無數聚在一起亂嚷嚷的惡鬼抽成了黑灰。 鐘敏言見那鞭子不長眼睛,眼看隨時會抽中紫狐。那是神器,又那麼巨大,紫狐要是被擦上一點兒邊,只怕不死也要死了。他只急得渾身出冷汗,咬咬牙,不知該不該出去救,猶豫了一霎,旁邊的禹司鳳早已越眾而出,閃身讓過那巨大的鞭子,落在地上,劍光在手上乍閃,迫開周圍猶自不甘心的惡鬼們,另一手將早已恢復成狐狸模樣不省人事的紫狐抓起來,狠命向上拋。 「璿璣!」 他一聲叫完,她早已有了動作,在空中穩穩一轉,白色的衣衫下擺過一道好看的弧度,翩若驚鴻,一揚手,將那只昏迷的狐狸緊緊抱在懷裡。 眾人見毫髮無傷地把紫狐救了回來,都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氣。璿璣正要找個空隙藏回去,忽聽頭頂有人低聲地吟唱起來,那聲音清越樸質,越唱越高聲,漸漸竟猶如千萬人在齊聲歌唱一般。 她愕然抬頭,只見神荼鬱壘停在那裡,紛紛解劍捏印,寶劍上光華萬丈,不可逼視,那吟唱聲,便是他們念咒的聲音。地上的惡鬼們早已嚇破了膽子,沒頭蒼蠅一樣地亂竄亂撞,似是要找地方躲避。 那二員神將緩緩抽出寶劍,沉聲道:「天帝有命,人鬼殊途,此為輪回正業。凡人不可擅闖不周山,違命者,殺無赦!」 璿璣見他二人嗡嗡地說話,聲音洪亮,遠傳萬里,還沒聽懂是什麼意思,後面的禹司鳳早已倒抽一口涼氣,嘶聲道:「被發現了!璿璣快躲起來!」 她心中一動,待要回頭,卻已遲了。頭頂仿佛有千萬斤重的莫名物質狠狠壓了下來,她渾身骨骼大動,氣血翻湧,眼前驟然一片血紅,耳中輕輕嗡鳴,不由自主跪在了劍上。 耳邊好像有很多聲音,有人在叫她,還有急促的呼吸聲,劇烈的心跳聲,以及——鬼哭狼嚎一般的風聲。她勉勵在重壓下睜開眼睛,抬頭看去,只見一柄的寶劍朝這個方向揮來,那巨大的神器揮動之時,風雲詭變,光是氣勢便壓得她動彈不得。 就算是白癡也知道,被這柄劍揮中,將會是什麼後果。不要說飄在空中猶如破樹葉的她倆,就連後面的禹司鳳他們三人,甚至那一大片樹林,都會在一瞬間化為灰燼。 她不可以待在這裡,她得動起來,得逃走,不然所有人都會死掉。可是她現在卻只能怔怔地跪在劍上,眼怔怔地望著揮過來的、越來越近的寶劍。 那劍身修長,半透明的質地,光華萬里,靠近劍柄的位置刻著龍飛鳳舞的幾個大篆。她甚至不用看,本能地知道那幾個字是什麼。 昔日東方白帝親自從天河裡尋來兩塊奇異石,用鳳凰涅的火焰,誘以深海蛟龍的鱗片,鍛造出了兩柄誅邪驅魔劍,分別贈予了守衛陰間大門的神荼鬱壘。 誅邪驅魔……誅邪驅魔……她何時成了邪魔?天界蒼茫,自有千萬種條例死死束縛著眾生。她抵不過,逃了出來……既然逃得一次,那再逃一次,又有何妨?! 璿璣只覺胸中似乎蘊藏著無邊無際的浪潮,種種複雜的情緒一瞬間侵襲而上。竟是不甘,悔恨,狂妄,冷酷,自負……無數種情緒夾雜在一處。腰間的崩玉在簇簇跳動,發出刺耳的鳴聲,像是遏制不住的衝動,渴望將一種力量釋放出來。 身上的重壓突然消失無蹤,她長身站起,一把抽出崩玉,珠玉一般的聲響,劍身銀輝四溢。 狂風肆卷,誅邪劍已到眼前,頓得一頓,似是遲疑。她更是不相讓,禦劍猶如閃電一般飛起,抵著那誅邪劍,決絕地在空中畫了一道巨大的弧線。崩玉在其上切割,綻放出無數火花。她只覺手裡極輕鬆,竟仿佛是切割豆腐一樣,沒有一絲阻礙,忽而把劍一橫,衣袂揚起,在空中停了下來。 回首一看,那巨大的誅邪劍硬生生被她從中切成兩段,咣當一聲巨響,砸在地上,也不知壓死了多少惡鬼,下面狼藉一片。 璿璣手裡的崩玉仿佛極度興奮,在她手中不停地劇烈抖動,久違的快感。她手心裡一片濡濕,心臟跳得極快,仿佛是要飛出來,只留下空蕩蕩的胸膛。 壞了誅邪劍的神荼只低頭看了一眼,喃喃道:「定坤劍……你莫非是那位將軍?」 璿璣沒有說話,事實上她也不知該說什麼。 神荼鬱壘二人互看一眼,齊聲道:「就算是將軍大人,也不得破壞倫理規矩。請回!」 璿璣緊緊握住崩玉,絲毫不退。就算她自己,也不明白怎會在這個時刻如此固執。對方分明不想和她鬥,給足了面子,不怪罪她闖進不周山的罪名,還讓她回去。可她一點兒都不想退,這種固執從身體裡每個方寸之地迸發出來,叫囂著,仿佛退了一步,便是大恥辱,便證明她從頭到尾都輸了。她毫無辦法。 「將軍既然視禁律如無物,我等縱然力微,也要強行驅逐!」 璿璣見他二人還要拔劍相鬥,一時忍不住衝動,打算繼續沖上。身體裡有個聲音,似是不足,她還在渴求……渴求更厲害的對手,渴求更多的戰鬥。應當再來多一些,多一些…… 懷裡的紫狐突然動了動,猛地從她懷裡掙扎而出,璿璣一把沒抓住,震驚地回頭,只見她從劍上跳了下去,喃喃道:「留住你自己的命!我一直沒說實話……那些妖魔的老巢……在西北方向……保重吧!千萬不要死!」 璿璣「啊」了一聲,急急傾身去撈,仍是遲了一步,只聽耳後利風尖銳鳴響,鬱壘手中的鞭子抽過來,她本能地一讓,誰知那鞭頭竟微微一扭,硬生生地擦過她腳底,蛇行一般,那巨大的氣流將她幾乎掀翻過去,像一片葉子在空中亂飄,好容易穩住,只見那鞭子往紫狐卷去,她急速下墜,身體漸漸變作透明,被鞭子一卷,再放開時,竟消失了。 璿璣心中大駭,只當她是死了,驚得淚水橫流,正急急要再去看個分明,忽覺那鞭子扭頭抽過來,她避讓不及,只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抽中,渾身骨骼咯咯作響,竟仿佛在一瞬間全部碎裂開一般,劇痛無比,當即眼前一黑,被那鞭子抽得倒飛出去。 突然有一人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將她狠狠地揉在懷裡。璿璣胸口窒悶,渾身動彈不得,勉強睜眼,只見禹司鳳焦急而蒼白的臉映入眼簾。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落下一顆大淚珠,喃喃道:「司鳳……紫狐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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