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璿璣感激地看著他,他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就是這樣的微笑,讓她覺得,無論什麼樣的困難,有司鳳在身邊,就一定能過去。他簡直就是她仰仗倚賴的神。

  鐘敏言嘴唇微微一動,起身道:「我也去。不管多少年,就算死了,也要找到。」

  褚磊正要說話,卻聽旁邊傳來一陣呻吟,一人喃喃道:「師兄……這裡是?」

  正是方才一直重傷昏迷的杜敏行,醒了過來。褚磊急忙蹲下身子,低聲道:「敏行,是我。不要動,你的傷口剛剛包紮好。」

  杜敏行被端平、端正帶回來的時候,幾乎是個血人,渾身上下有無數道傷痕,都是又細又薄,像是被什麼纖細的武器傷的。

  他眨了眨眼睛,終於有些回神,忽然一把抓住褚磊的手,急道:「師父!高氏山……那幫妖魔……把敏覺抓走……玲瓏師妹她失了魂!」

  褚磊心中一凜,沉聲道:「莫急,慢慢說!」

  杜敏行大口喘氣,緊跟著劇烈地咳嗽起來。璿璣急忙把茶水端到他嘴邊,喂他喝了兩口,只覺他目光融融,定定地看著自己,裡面似有什麼情感在糾結纏繞。她雖然有些懵懂,卻也禁不住手腕一顫,茶水潑了大半在他胸口。

  好容易順了氣,他才輕聲道:「師父派我和敏覺回少陽派,我們經過高氏山的時候,本想四處找找有沒有玲瓏師妹,誰知……遇上了那夥妖魔,好生厲害,弟子鬥他們不過,險些喪命。然後玲瓏師妹……不知從什麼地方跑了出來,她似乎與那為首的妖認識,大聲斥責他一番,讓他放了我和敏覺。誰知……那人只是冷笑,說了一句:是時候了。隨後不知對玲瓏師妹用了什麼法術,她頓時變得……好像一個木頭人。那人把敏覺抓走,又將弟子打成重傷,讓我帶話給師父你,就說……舊日恩怨只當一筆勾銷,他遲早會踏平少陽派……毀了定海鐵索……」

  眾人聽說這一番曲折,都有些莫名其妙。那人說「舊日恩怨」,莫非是褚磊的仇敵不成?但褚磊身為少陽派掌門,生性嚴謹,處事一向公正磊落,甚少與人結怨,到底是什麼人用如此狠辣的手段對付少陽派?無論如何,對方與那些企圖破壞定海鐵索的妖魔是一夥的,知道敵方是誰,要救玲瓏和陳敏覺,就容易多了。

  璿璣忽然望向容穀主,淡淡地說道:「穀主,你上回和那只妖說,他們的老巢是在不周山,對不對?」

  容穀主猛然一怔。他當日的話,近乎耳語,除了那只妖本不該有任何人聽見。那副宮主興許有什麼別致的法子偷聽到便罷了,眼前這個黃毛丫頭居然也聽見了,不能不讓他吃驚。

  她此話一出,褚磊也忍不住望向他,很顯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群妖的老巢是在不周山。

  「你……」他竟然無話可說。

  璿璣問道:「是不是真的?」

  容穀主盯著她看了良久,才緩緩點頭:「不錯……我也是聽說的。至於事實如何,那只有去了才知道。」

  璿璣道:「我就是要去不周山,把二師兄和玲瓏的魂魄帶回來!」

  鐘敏言他們紛紛響應,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就飛到不周山把妖魔的老巢給搗個稀巴爛。

  褚磊皺眉道:「胡鬧!憑你們幾個的本事,如何能鬥得過妖魔?莫忘了東方島主都重傷在妖魔劍下!你們幾個孩子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他說得自然也有道理,一想到還重傷臥床不能動彈的東方島主,他們先前那股豪情就不知跑哪裡去了。去了也是送死,可是不去,玲瓏和陳敏覺又怎麼辦?

  褚磊又道:「此事從長計議,不可魯莽!眼下守住少陽派,不讓妖魔猖狂是頭等大事。那不周山,誰也不許去!」

  璿璣定定地看著他,輕聲道:「在爹爹心裡,女兒和弟子的命,竟然比不上少陽的面子?」

  褚磊登時大怒,抬手就要給她一個耳光,然而見到她絲毫不畏懼的眼神,灼灼閃亮,那巴掌卻無論如何也揮不下去了。他緩緩地放下手,沉聲道:「不是面子,而是生死存亡的事情!你想讓少陽派也變得像軒轅派那樣被滅門嗎?數百人的性命與兩人的性命比起來,孰輕孰重?你想不明白嗎?」

  璿璣低聲道:「我是不明白。定海鐵索的事情你們明明知道,卻從來不說。事情發生了,又遮遮掩掩,遷怒在別人身上……我是不知道那被關押的什麼妖魔有多厲害,更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死守著定海鐵索不放。但我知道,他們的目的只是破壞鐵索,不是滅門。」

  褚磊忍無可忍,鐵青著臉,一掌拍向旁邊的紅木燭臺,那燭臺立即碎成一片一片的,散了一地。

  「你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他厲聲道,「你不明白那妖魔若是被放出來,生靈塗炭,會死多少人!更不明白五大派同氣連枝,守護的到底是什麼!你什麼也不懂,卻在這裡與我爭辯!璿璣,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罷,場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著璿璣,盼她服輸,說兩句軟話,將這場尷尬化解掉。誰知她只是淡淡一笑,輕聲道:「妖魔若是殺人了,再將它殺了就好。它沒有做壞事,為什麼要殺它?我不願意用玲瓏和二師兄兩條命,去換那些不確定的東西。總之,我一定要救他們。」

  「你……」褚磊恨不得將她踢出去,永遠也不要再見她。

  容穀主趕緊過來打圓場:「好了,褚老弟息怒,小丫頭你也少說兩句!茲事體大,不是你們小孩子胡鬧的時候。你也見識過那些妖魔的手段,總不能為了賭氣,就將整個少陽派棄之不顧。更何況,你們這些年輕弟子當前的任務不是這個,而是簪花大會。在此之前,誰也不要搗亂。夜深了,都趕緊回去休息。也讓你們大師兄好好養傷。」

  璿璣自己也知道說得過分了,走到門口,才回頭輕聲道:「爹爹,我不是要放棄整個少陽派。我是想……大家都能像以前那樣,在一起開開心心的。所以……玲瓏的事我不放棄,少陽派,我也絕對不放棄。」

  褚磊臉色鐵青,一時間只覺無比疲憊,他揮了揮手,什麼也沒說,頹然坐了下來。

  在璿璣心裡,玲瓏一直是個好姐姐。雖然經常大呼小叫、爭強好勝,但這樣的她其實一點兒也不討厭,璿璣最喜歡玲瓏神采飛揚的模樣。

  她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玲瓏會變成木頭娃娃一樣,乖乖地被人牽著走,乖乖地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無論對她說什麼,她的眼神都不再有變化。容穀主說過,被抽走二魂六魄的人,其實與死人無異。

  璿璣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她也不知道怎麼相信。玲瓏還活著,會呼吸,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還眨著,仿佛隨時會跳起來大喊她的名字,然後緊緊地擁抱她,扭成麻花似的問她這些日子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去找她。

  「我……我找過的……」她喃喃地說著,想摸摸玲瓏紅潤的臉頰,可是眼前的那個人如同青煙一樣散了開來,那只是個幻象,真正的玲瓏還躺在原地,眼皮也不曾動一下。

  璿璣眼睛裡一陣疼痛,淚水不由自主落了下來,滴在玲瓏蒼白的臉上。她用手指輕輕擦乾,低聲說道:「玲瓏……你不要死……我一定把你救活……」

  窗外晨光微藍,這令人肝腸寸斷的一夜,終於慢悠悠地過去了。璿璣眼怔怔地望著晨光中玲瓏玉白的臉,終於抬手把滿臉的淚水擦乾,吸了一口氣,起身推開門——不管爹爹他們怎麼說,她一定要去不周山把玲瓏的魂魄帶回來。

  門口堵著四名浮玉島弟子,見她推門出來,便有些神色尷尬,紛紛抱拳行禮,當中一人道:「褚小姐是要去哪裡?我等可以為你帶路。」

  璿璣瞪圓一雙哭紅的眼睛,像只小兔子,摸不著頭腦:「我……我認識路啊,為什麼要帶路?」

  那幾個弟子都有些為難,只得笑道:「掌門吩咐下來,這幾日不管褚小姐要去哪裡,我們都得作陪。眼下也快點卯了,褚小姐是要去吃早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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