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九五


  褚磊但笑不語。其實璿璣的事情給他的觸動很大,自己一直認為是塊朽木的女兒,居然能被楚影紅教得出類拔萃,以至於他很長時間都在懷疑自己是否太過古板,錯失了許多有才的弟子。他開始學著瞭解每個弟子的脾性,因材施教,敏字輩裡向來被他無視的二弟子陳敏覺,大約是最大的受益者。

  這短短幾個月,他居然就能學會基本的五行術,令褚磊也欣喜不已,往往自歎先前過於固執,不知有多少像陳敏覺一樣的弟子受不了師父的冷漠而離開的。

  「方才接到弟子們的通報,說離澤宮和點睛穀發來信函,最近兩日便會到了。至於那軒轅派,至今毫無音訊,真是叫人頭疼。」

  東方清奇揉了揉額角,露出些微的疲態來,眼底的陰影又黑又深,整個人在那一瞬間仿佛老了很多。

  「若是不把簪花大會放在眼裡,咱們乾脆也不招呼他們了。這個軒轅派,總喜歡與人作對,可恨至極。」

  褚磊聞言,只是淡淡一笑,輕聲道:「你看上去不太好,和軒轅派應當沒關係吧?」

  東方清奇猛然一震,手裡的茶杯登時翻了,衣衫被潑濕一大片。

  「哎呀,果然是老了,連個杯子也端不住。」他自嘲。

  褚磊將杯子一放,低聲道:「清奇,那些被你趕走的弟子是怎麼回事?」

  東方清奇茫然地望著前方,很久很久,才道:「冤孽……當日沒聽容穀主和你的勸告……可笑我如今還不忍心……」

  他問:「還記得子桐山的那個邪教嗎?」褚磊點了點頭。

  當日東方清奇是從子桐山把東方夫人救出來的,美人為了報答恩情,以身相許,與他成婚。但美人的身份遭到褚磊和容穀主的懷疑,東方清奇力排眾議,堅持與她結為夫婦。

  婚後二人的日子倒也幸福甜美,雖然至今沒有子息,但東方清奇毫不在乎,只將她當成掌中寶物一般愛護。

  最近聽說子桐山邪教餘孽又開始在欽山猖獗,東方清奇便派了十幾名弟子前往剿除,並生擒了一人回來。

  褚磊聽到這裡,眉頭不禁一挑,知道關鍵便是在此人身上了。

  東方清奇低聲道:「我用了些法子,逼得那人說出一切實情……你可知清榕是何人?她不光是邪教中人,更是類似教中聖女教主般的人物。只因她容姿絕美,被他人當成天仙下凡,故而對她言聽計從。美貌女子一生中最大的擔心便是老去,她先是要修仙,結果修仙不成,也不知從何處聽來用處女煉藥可以永固青春,於是……」

  如此說來,他的夫人非但不是什麼子桐山孤兒,竟是邪教中的骨幹人物。可笑他被瞞了十幾年,她居然絲毫破綻未露,此女的城府簡直深不可測,好生可怖。

  褚磊皺眉沉吟,良久,忽然起身。東方清奇微微一驚:「你要做什麼?」

  褚磊淡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你還要護著她?」

  東方清奇默然,半晌,才道:「這事,我要再想幾天……」

  褚磊歎道:「照這樣說,被你趕走的弟子都是前去剿殺邪教餘孽的了?你怕他們走了風聲,竟然把他們趕走……」

  「不是怕走漏風聲,而是擔心清榕知道了會對他們不利。」東方清奇低聲道,「她身為他們的師娘,所有的吩咐這些孩子自然不敢不遵。我別無他法,只得暫時委屈他們。」

  「荒唐,如此做法傷得可不止被趕走的人!你一向行事端正,怎麼會出這等紕漏!你與那妖女做了十幾年夫妻,不忍下手我也不怪你,但你也該想想你師父將浮玉島交給你的時候,囑咐過什麼!」

  不得與妖魔歪道勾結,不得為美色所惑。

  東方清奇如今也只有苦笑外加沉默,就算她是個天大的惡人,說到底是同床共枕十幾年的夫妻,說殺就殺,大約只有鐵石心腸才能辦到。

  褚磊先前說人人得而誅之的話,不過是做個樣子,這是東方清奇的家事,他也沒什麼資格打著這塊招牌把人家老婆給殺了。不過是給他提個醒,讓他別再執迷不悟。眼下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只能在心底暗歎。

  「出去走走吧,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浮玉島的景色了。」

  他拍了拍東方清奇的背:「我不逼你,有些事情你需要自己想清楚。」

  歐陽身為浮玉島的管事,平日是十分忙的,偶爾能偷得浮生半日閑,便喜歡去島上的小山上坐一會兒,靠在樹下看書或者閉目養神。

  他今天也得了半日空閒,又坐在樹下,只不過這次看得不是書,而是一張很小很小的紙條。

  不知道紙條上寫了什麼,他看得很入神。

  後面忽然伸出一隻雪白的手,將那紙條輕輕搶走,他一愣,只聽耳邊有人嬌媚一笑,膩聲道:「我瞧瞧,咱們的大管事看什麼看得入迷?」

  他急忙起身,行禮道:「見過夫人。」

  那人果然是清榕。見他這麼恭恭敬敬,她忍不住把鼻子一皺:「又和我裝古板,那天的話,你壓根兒沒往心裡去。」

  歐陽默不作聲,很顯然眼前這位美人也對他悶葫蘆一樣的性格很無奈,只得歎了兩聲,握住他的手,低聲道:「你、你不要走。以前,你不是對我很好嗎?為什麼突然要走?」

  歐陽沉默良久,才道:「我的恩已經還完,是時候離開了。」

  「什麼恩?我對你有恩?」美人貼著他的臉,睫毛刮上他的耳廓,又癢又麻。

  歐陽苦笑:「夫人明明知道,何苦再問?人妖畢竟殊途,我在島上待久了,總是不好。」

  美人甩開他的手,急道:「你只念著他對你的恩!那是什麼恩?不過隨手撈了你一把,沒讓你淹死罷了!可曾有半點兒真心?我對你卻是真心的!我對你的好,難道不算恩情?你就這麼急著走?!」

  歐陽再次陷入沉默。他遇到為難的事情永遠只有沉默。

  美人哭了一會兒,又道:「你若是要走,就帶我走!這個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我管你是人是妖,反正我喜歡你!我就要跟著你!」

  她也是無計可施了,這人是一塊木頭,雖然軟,可是你打他罵他作弄他,他卻不會有一點兒聲音。這種沉默叫人發瘋一般。

  歐陽靜靜地望著從她手上落下的字條,那上面只畫了一些古怪的符號,看起來就像是符咒。

  他盯著看了很久很久,忽然說道:「好,我可以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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