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六二


  周圍的瞿如鳥團團飛過來,將兩人圍在中間不停抓咬,全靠他一柄寶劍左右抵擋,進退有致。他一面吃力地應付著眾多的妖鳥,一面居然還有精神和她打趣:「待會兒你就能看清了!」

  璿璣見他喘息加劇,想來一個人對付這麼多瞿如委實吃力。但她剛才把劍丟了,這會兒真氣又凝聚不起來,幫不了他。耳邊忽聽得他悶哼一聲,左臂上硬生生被利爪抓了幾道,連皮帶肉扯下來,鮮血登時把他的衣服給浸透了。

  她只覺耳朵裡嗡嗡直響,心中亂到了極致,又是無助又是茫然。紅姑姑當日的話一下子在她腦中響起:璿璣不能一直做累贅啊,萬一將來你的親人和朋友為了你遇到危險,你就忍心看他們送死?

  她當然不忍心!

  四年前下山,大醉一場,她在多年的茫然中,終於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麼。

  那麼多的人說她沒有心、沒有目標,但她卻希望他們都能幸福。

  她不喜歡見到他們難過,不喜歡見到他們受傷流血。

  其實她最不喜歡的,是要和他們分開,無論什麼原因。她喜歡在幸福的背景中做一抹小背景色,而不是被拋棄,或者……被迫分別。

  眼前忽然泛起一種淡淡的銀光,興許是月色,興許是司鳳手裡的劍發出的光輝,她不清楚。胸口散亂的真氣忽然能夠會聚起來,仿佛千萬條江河最終流入大海一般。

  她閉上眼,結印念訣,右手探出,五指微微蜷起,猶如一朵快要綻放的蘭花,指尖仿佛塗了一層銀沙,閃閃發亮。

  在前面苦苦支撐的禹司鳳,忽然覺得身後有溫暖的風拂過來,與迎面撲過來的腥風兩相糾纏,將他的長髮卷得高高揚起。

  他急急回頭,卻見璿璣閉目念訣,雙手結印,在她身後有十幾條火龍蓄勢待發,每一條都張牙舞爪,猙獰至極。他不由得一愣,只當這四年中她學了不少東西,於是輕聲道:「先解決東邊的。」

  她的右手微微一轉,身後的火龍呼嘯著傾巢而出,幾乎是一瞬間,東邊聚集的瞿如盡數被燒成了灰燼。

  「北面。」他說。

  巨大的火龍呼嘯著掉頭,張開巨口,將驚慌逃竄的瞿如們一口吞下,連渣滓都沒剩一點兒。

  「西面也是你的。」他笑,也跟著丟了手裡的劍,從袖中抽出數張咒符。

  火龍們吞下了東西北三面的瞿如,似乎有些不足,呼嘯著在四面八方流竄,追逐那些落群的瞿如。忽然半空中落下無數冰箭,每一根猶如牛毫粗細、食指長短,密密麻麻地將那些往南方逃竄的瞿如們盡數射落在地上。

  這南面,自然就是他的了。

  殘留下來的瞿如再也不敢撲上,拍拍翅膀,沉了下去,聚在一起朝北方逃去。禹司鳳收了勢,急道:「快追!果然是有人控制它們!」

  璿璣還有些跟不上調子,四處看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火龍有那麼大的威力,居然一下子就把那些可惡的怪鳥給燒成灰了。

  禹司鳳叫了一聲,見沒人答應,回頭一看,卻見玲瓏他們還在那邊自相殘殺,鐘敏言和若玉一個忙著勸一個忙著拉,顯然忙得要死。

  他心中暗歎一聲,隨手抄起袖中的鐵彈珠,用力一彈,將那兩個女孩子纏在一起的劍給彈開。玲瓏只覺一股大力撞在劍上,虎口一陣劇痛,不由得抬頭怒視著禹司鳳,叫道:「你做什麼?居然要幫這個壞女人?!」

  禹司鳳淡然道:「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等這事解決了,隨你們鬧。」

  陸嫣然早就後悔招惹了玲瓏,方才和她鬥得一身是汗,聽禹司鳳這樣說,便連連點頭,委屈道:「是啊,我也一直說大局為重,可是玲瓏姑娘……」

  「你還說!」玲瓏又要上去,卻被鐘敏言死死拉住,不給她動。

  「不要鬧了!玲瓏!還記得下山的時候你答應過師父師娘什麼嗎?」

  玲瓏被他一吼,便想起下山前,爹爹和娘親特地找她談天,都說她脾氣直容易衝動,下山之後一定要收斂脾氣。她當時很認真地答應了,結果一遇到事情就忘。

  她把劍一收,心中的確有些後悔,但兀自不服氣,冷道:「罷了,不與你計較!浮玉島原來都是這樣的人,我今天算見識到了!」

  陸嫣然柳眉倒豎,又要發作,轉念一想她少陽派劍法果然厲害,和她鬥了半天都沒討到什麼便宜,只好悶不吭聲,禦劍飛到禹司鳳身邊,見璿璣和他站在一把劍上,於是笑道:「怎麼,璿璣姑娘連自己的劍也弄丟了?」

  璿璣正要說話,禹司鳳卻道:「何必再說這些廢話?眼下瞿如都逃往一個方向,想來是有人在後面控制。你們要是鬧完了,就一起去追吧!」

  陸嫣然委屈地撅了撅嘴,被他冷漠的態度刺傷,乾脆掉頭去找溫柔一派的若玉訴苦了。

  璿璣扶著禹司鳳的肩膀,穩穩地向前飛。忽然想到什麼,連忙問道:「司鳳,小銀花呢?」

  他卻不說話,只將右手輕輕一揮,璿璣見自己的胳膊上忽然多了一團軟綿綿銀光的物事,仔細一看,果然是小銀花。它大概剛才動得過多,顯得有些疲憊,銀白的身軀軟軟地蜷成一團,倒三角的腦袋豎起來,懶洋洋地看了看璿璣,吐吐芯子,算是打招呼。

  這四年它果然長大了些,先前只有小指粗細,如今大約有成人半個手腕那麼粗了,身上銀色的鱗片密密麻麻,甚是美麗,這樣一團團在胳膊上,還真有點兒重。

  璿璣抬手要摸摸它,卻被它靈活地躲過去,一面仰頭,一面疑惑地朝她吐芯子。

  「它不認得我了。」璿璣輕輕說著。

  「認得的。只是……近情情怯。」禹司鳳微微一笑。

  她並沒聽出裡面的一語雙關,只怔怔地看著小銀花,它在她胳膊上盤了一會兒,大概覺得舒服,又蜷了起來,把腦袋擱在她的手心,冰冰涼的。

  「你看你看!」她高興得把手舉到他面前,「你說得對呀,它果然還是認得我的!」

  你這樣的人,誰會忘記呢?禹司鳳默默地想著,將小銀花收回袖子裡。只覺她的雙手扶在肩上,溫軟輕柔,心中又是歡喜又是苦澀,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卻說眾人追著殘餘的瞿如,一直追了大半個時辰,只隨著它們彎彎繞繞,翻過了大半個海碗山,還沒到盡頭。最後還是鐘敏言發現它們飛了半天,又飛回原地了。

  「什麼人在後面操縱?太狡猾了!」他恨恨地罵了一聲。

  禹司鳳忽然將劍一降,落在地上,其他人急忙跟上來,若玉道:「怎麼?不追了?」

  他搖搖頭:「這樣追到天亮也追不上。若玉,你帶了判官筆嗎?」

  若玉微微一愣,半晌,登時了然,笑道:「你要用哪個法子?」

  他沒說話,只是將衣帶解開,脫去血跡斑斑的外套,若玉把腰上別著的葫蘆遞給他。他一把將塞子拔下,對著胳膊上的傷口倒下,裡面流出來的水帶著一股辛辣的酒氣,一澆在傷口上,他便疼得一顫。

  玲瓏見他們行事古怪,一個用酒沖洗身上的血跡,一個用判官筆在地上走圈,畫出後天八卦的圖形,不由得奇道:「司鳳……這是要做什麼呀?」

  若玉輕輕把手指放在唇邊,打個噤聲的手勢:「不要說話,看著就好。」

  禹司鳳將一葫蘆的酒液都倒光,反手將葫蘆丟給若玉,右手握劍,面向正南方。刷的一聲,劍走偏鋒,踏上震位。

  眾人只覺他身形詭異,似舞非舞,在八卦各宮進退有致,忽而旋身,忽而揮劍,全無章法,然而行動間又瀟灑異常,眾人都有些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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