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二五


  禹司鳳蹲在鮫人面前,仿佛看到一個熟悉的朋友一般,抬手替他理好亂糟糟的長髮,柔聲道:「你別怕。先在這裡,住幾天。別,讓人抓住。一個月,之後,會有人,來接你的。」

  那鮫人似乎能聽懂他的話,眼睛眨了眨,表示同意。鐘敏言不由得大為驚訝:「他能聽懂司鳳的話呀!咦?難道鮫人聽不懂正宗中原強調,反而喜歡西邊方言味的中原話?」

  禹司鳳無奈地瞪了他一眼,又回頭對鮫人說道:「記得,我的話。很快,會有人,來的。」

  璿璣問道:「司鳳,你怎麼知道有人會來接他?」

  禹司鳳愣了一下,這才淡淡地說道:「我們,離澤宮,有,專門的人,負責處理,這些受傷,和,未成年的,弱妖。不是天下,每個門派,都像,你們少陽,那樣,排除異己,的。」

  鐘敏言聽了這話有些光火,但轉念一想他說得也確實沒錯,如果是師父或者師叔他們見到這個鮫人,別說救了,只怕會親自動手把他抓起來。

  他自覺理虧,又不想承認,只好哼了一聲,走到旁邊不說話了。

  璿璣輕聲說道:「我不排除異己,我只幫助想幫的,無論是妖還是人。」

  禹司鳳默然。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在鮫人身上推了一把,道:「你去吧。這瓶丹藥,給你,餓了,就吃一顆。對傷口,也有好處。」他把一個紫色陶瓷小瓶子用繩子拴在他腰上。

  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了看璿璣,忽然抬起頭,張開嘴,發出一聲清朗的嘯聲。

  那聲音簡直是他們想像不到的美妙,乍一聽,讓人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每個毛孔都在瞬間張開,被一種舒暢清爽的東西過上一遍,渾身都松了下來。

  他最後看了一眼璿璣,忽然將身體一縱,銀色的魚尾在日光下猶如輕紗,夢幻般地揮了一揮,光華流溢,就這樣輕輕巧巧地跳進了湖水裡,連水花也沒有濺起一滴。

  三人眼怔怔地看著那漣漪越蕩越大,鮫人雪白的身影終於再也看不見了,耳邊還流淌著他的歌聲,那樣纏纏綿綿,一直飄蕩到九天之外去,所有的雲彩都在瞬間陶醉了。

  不知過了多久,璿璣才從這幻夢一般的歌聲裡驚醒,再往湖面上看,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唔,他……剛才唱的是什麼?」鐘敏言還有些愣愣地,「真好聽啊,我從來沒聽過這種聲音。」

  禹司鳳淡道:「他是在,感謝我們。很多人,都說,鮫人,用歌聲,迷惑心智。其實,是他們,自己心中,有鬼。對鮫人,來說,聲音是,他們,最美的,寶貝。所以,他們會把,這個寶貝,獻給,恩人。」

  璿璣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胳膊,上面的雞皮疙瘩還沒退。

  她呆了半晌,忽然笑道:「珍珠事件算不算圓滿完成?」

  對面二人先是一愣,跟著都笑了,三人極有默契地同時伸出手,一起叫道:「完美落幕!我們是英雄!」

  我們是英雄!

  ——那天下午,這幾個字一直在湖面上飄蕩。

  三個十幾歲的孩子,生平第一次嘗到了做英雄的快意。

  回到客棧之後,他們還興奮得臉上泛紅,惹得楚影紅一個勁兒問他們下午到底做什麼了,結果誰也不說話,只是笑。

  這是三個人的秘密,從現在開始,一生友誼的秘密。

  楚影紅後來和東方清奇又去山洞裡找了好幾次,都是一無所獲。

  山洞不像他們想的那樣是連通了別的地方, 走半個時辰也就到頭了。他二人找得很仔細,連洞中所有的岔道都查看過,卻連一根蠱雕的羽毛也找不到。

  只有當初璿璣他們幾個藏身的岔道裡,地面上一大攤乾涸的黑血,無聲無息,看上去那麼詭異,仿佛訴說著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

  東方清奇在附近查找了很久,「似乎沒有逃走的痕跡。」他說著,一面走到楚影紅身邊,和她一起蹲在地上靜靜地看那一攤血跡。

  「你看這個。」一直不說話的楚影紅指著血跡,「發生了什麼才能讓那只妖魔流這麼多的血?」

  他想了想:「你我一人刺中它一劍,興許是傷口流出來的。」說完,他自己也搖頭,「不,那兩個傷口不至於血流成河。」

  楚影紅出神地看了良久,忽然輕聲道:「會不會……是憑空忽然失蹤了?這裡的痕跡看來,就像是一個更大的什麼東西把蠱雕給生吃了一樣。」

  此話一出,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修仙者,見過的妖魔也是成千上萬。這只蠱雕雖然不算體型最大的妖,卻也能排在最難對付的前十名裡,如果世上還有比它更厲害的,甚至能令它毫無反抗之力而被一口吞掉,那——究竟會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世間眾多輪回道,天道為貴,修羅道為煞,餓鬼道最殘,地獄道最烈。妖仙人鬼諸多眾生,他們沒有見識過的確實太多太多,思來想去也不知所以然,但能輕而易舉殺妖魔於無形的,六道中唯有天道與修羅。

  可是要讓他們相信這個小小的山洞裡,突然出現一個神仙或者修羅,專門為了殺妖,殺完就消失,那簡直比讓他們相信母豬能開口說話還要困難。

  兩人又在山洞裡摸索良久,最終歎了一口氣,決定放棄。

  「回去吧。」東方清奇開口,「咱們在鹿台鎮耽誤了太多時日,只怕趕不上簪花大會了。」

  楚影紅點了點頭,目光卻轉向他系著木板繃帶的胳膊。

  知道她的意思,他笑吟吟地把繃帶扯了,把木板丟在地上,五指靈活地伸張,忽然擺個架勢,往洞壁上一拍。

  沒有碎石,沒有聲響,當他的手掌移開時,洞壁上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手掌痕跡。他竟是空手在岩石上按出手印,那輕鬆的模樣,就仿佛捏碎一塊豆腐似的。

  楚影紅也禁不住流露出佩服的眼神,笑道:「島主的綿柔掌功力又深厚了。」

  東方清奇哈哈笑了幾聲,用另一隻手在受傷的胳膊上敲了兩下,道:「少陽的金創藥果然名不虛傳,多虧了它,才能好得這麼快。」

  楚影紅一面隨他往洞外走去,一面又道:「島主功力精湛,內息真純,方能在數日之內痊癒。說起來,本次簪花大會,浮玉島卻不知會派哪位新弟子?」

  「慚愧,挑選弟子全由內人決定,在下並不知情。」說起自己的妻子,他陽剛的面上終於露出一絲柔情,平日裡略微不羈的神情也變得溫和,「不過想來翩翩和玉甯必然少不了的。」

  這兩人乃是浮玉島年輕弟子中出類拔萃的人物。浮玉島功夫與少陽派渾厚古樸的套路不同,講究綿、柔、輕、巧,更有雙劍合璧的功夫,用於男女雙修。上次簪花大會上,翩翩和玉寧雖然未能奪魁,但一紅一白,紅如烈火,白似新雪,雙劍合璧的那種風流美妙,委實令在場的所有人記憶猶新。今年的簪花大會,他們也是奪魁呼聲最高的人選。

  楚影紅想起五年前那場美妙絕倫的比試,也露出了微笑:「還記得當年小翩翩只有五歲,來咱們少陽峰玩兒,頭上紮著大紅綢,只追著敏行要蘋果吃。如今一晃眼,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東方清奇忽然露出古怪的神情,咳了兩聲,才低聲道:「那是玉甯,楚女俠。」

  「呃?」楚影紅第一次露出尷尬的神情,「那……翩翩是……」

  「玉甯是女弟子,翩翩是男弟子……」東方清奇也有點兒尷尬,「楚女俠不必介懷,甚至連浮玉島的同門師兄弟也會弄混。」

  誰讓他的夫人古靈精怪,非要給一個小男娃取個女孩的名字,搞得翩翩現在聽見別人問自己名字就鬱悶。二十多的大小夥子,成日裡被人「翩翩」來「翩翩」去的,確實很是個問題。

  「呵呵,是我糊塗了……」楚影紅賠笑兩聲,方把一場尷尬化解了去。

  「這次簪花大會,尊夫人也會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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