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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一


  「好了好了,」梅長蘇舉起兩隻手,表情有些無力,「藺晨,照你這個走法,等我們到琅琊山的時候,怎麼也得大半年吧?」

  「大半年怎麼了?」藺晨深深地看著他,「你算時間幹什麼?算清楚了又有什麼益處?你信我,我們就這樣走,能不能最終走回琅琊山,根本不是需要考慮的事情,不是嗎?」

  梅長蘇靜靜地回視著他,一股暖意在心頭漾開。藺晨的心意他明白,正因為明白,才無須更多的客套。

  「好,那我就拜託你這個蒙古大夫了,等過兩天我告知景琰,我們就一起出發吧。」

  藺晨呵呵大笑著跳起身來,在梅長蘇肩上「啪啪啪」連拍了好幾下,這才高高興興地沖到了院外,大聲叫道:「小飛流,快出來,你要跟藺晨哥哥一起出門啦!」

  正在樹上鳥窩旁數小鳥的飛流頓時嚇了好大一跳,「撲通」一聲掉了下來。藺晨笑著,吉嬸笑著,趕過來的黎綱甄平和宮羽也一起笑著,連隔窗聽見的梅長蘇也不由地一面搖頭,一面暗暗失笑。

  這一天的蘇宅是歡快的,有人拋開了重負,有人抱持著希望,大家都願意去歡笑,企盼未來可以一直延續下去。

  可是無論是算無遺策的梅長蘇,還是洞察天下的藺晨,此時此刻都沒有想到,僅僅就在兩天之後,數封加急快報星夜入京,如同一道道霹靂般,瞬間炸響了大樑帝都的天空。

  「大渝興兵十萬越境突襲,袞州失守!」

  「尚陽軍大敗,合州、旭州失守,漢州被圍,泣血求援!」

  「東海水師侵擾臨海諸州,掠奪人口民財,地方難以控制一事態,請求馳援!」

  「北燕鐵騎五萬,已破陰山口,直入河套,逼近潭州,告急!」

  「夜秦叛亂,地方督撫被殺,請朝廷派兵速剿!」

  「……」

  一整疊告急文書小山似的壓在蕭景琰的案頭,還有不少的戰報正在傳送的路上,一封封地宣告著事態的惡化。三個鄰國幾乎在同一個時間段發動攻擊,境內又有叛亂,就算是放在大樑鼎盛時期發生,這也是極大的危機,更何況此時的大樑早已在走下坡路,尤其是當年祁王試圖改良而未果之後,政務腐壞軍備廢馳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近一年來蕭景琰雖大力整飭,略有好轉,但數十年的積弱,又豈能在朝夕之間治好。如今面對虎狼之師,若無抵抗良策,拼死以禦,只怕真的會國土殘缺,江山飄搖,讓百姓遭受痛失家國之災。

  「殿下,除了各地安防必須留存的駐軍以外,可調動的兵力已經統計出來了,共計十七萬,其中行台軍十萬,駐防軍七萬。另外南境和西境……」

  「南境和西境軍都不能動,一來勞師遠調,磨損戰力,遠水也救不了近火,二來大楚和西厲也不是只會看熱鬧的,必須保持威懾。」蕭景琰一把從兵部尚書李林的手中拿來奏摺,飛快地看著這些兵力的分佈情況,「行台軍不用說了,這七萬駐防軍的裝備如何?」

  「還可以,大約有兩萬人甲胄不全。但兵部還有庫存,很快就能配好。」

  「錢糧方面呢?」

  「危急時刻,臣會盡力籌措,」沈追立即接言道,「臣已想了幾個妥當的募資法子,只要殿下同意,臣會負責實施。」

  「不必細說了,照準。你加緊辦吧。」蕭景琰握緊手裡的折報,喃喃地又重複了一遍。「十七萬……諸位軍侯覺得如何?」

  他這句話,顯然是針對座下被召來議事的幾個高位武臣問的。這些人面面相覷一陣,一時都難以發言。最後還是衡國公囁嚅著開口道:「殿下,臣等還是主和……先派員前去商談為好……」

  「主和?」蕭景琰冷笑了數聲,「一般來說。都是文臣主和,武將主戰。怎麼咱們大樑是反的,戰火都快燒過江了,卻是文臣們主戰,列位軍侯主和?」

  「殿下,柳大人、沈大人他們的意見當然也是為國為民,只不過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不是臣等怯戰,可這只有十七萬,要應對大渝、東海、北燕、夜秦……兵力實在不足啊……」

  蕭景琰面如寒鐵,目光如冰針般紮向這位老軍侯的臉:「兵力倒未必不足,要看怎麼算法了。」

  衡國公被噎得臉一紅,忙起身道:「老臣愚昧,請殿下指教。」

  「大渝、東海、北燕和夜秦幾乎是同時興兵,看起來似乎風煙四起,但我們非要同時把他們平息掉嗎?凡事要先分個緩急,也要看發展下去將會出現的態勢和後果。東海水師侵擾海境,畢竟登陸的兵力有限,入不了腹地,駐軍本來可以應付,只是地方官安嬉日久,不習水戰而已,所以朝廷不須派兵,只要指派擅長水戰的將領前去統籌戰事即可。沿海各州駐軍兵將大都已在當地安家,這是保自己的家園,比起異地征派過去的軍隊而言,他們反而要更盡力一些。」蕭景琰直視著殿下諸臣,語調十分冷靜,「再說夜秦,地處西陲,兵力薄弱,在當地作亂而已,最遠也打不過朝陽嶺,不過是疥癬之患。可先分調鄰近諸州的兵力控制事態,等騰出手來,再好好收拾。」

  被蕭景琰這樣一說,整個議事廳內慌亂的情緒頓時穩定了不少。中書令柳澄拈須道:「殿下分析的極是。真正危及大樑江山的,只有十萬大渝軍與五萬北燕鐵騎,算起兵力來,我們倒也不必太心虛。」

  「可是兵力並不單單是個數字那麼簡單,」蕭景琰刀鋒般的目光緩緩拖過殿下諸武臣的臉,「同樣的兵,不同的人來帶,戰力就不一樣。現在缺的不是兵,校尉以下的軍官建制也很齊全,我們缺的只是大將,是主帥。諸位軍侯,大樑已經進入戰時,正是各位為國分憂,建立軍功的時候,不知哪位卿家有意請纓?或者有所舉薦也行。」

  他這句話一問,殿下的武臣們差不多全身都繃緊了,盡皆低頭不語。大樑這十多年來,戰事主要集中在鄰大楚的南境和鄰西厲的西境,其它地方起的狼煙,多由靖王時代的蕭景琰前去征討。今天坐在這裡的高階武臣中大多數已經久不經戰事了,更何況有些還是世襲的,地位雖高,其實沒什麼用,素日裡也就是貪瀆克扣一下軍餉,等哪裡出了饑民暴動、盜匪占山的事情,再由朝廷指派掛個指揮之職去撈軍功,差事全靠中層軍官去辦,獲利者卻是他們。所以認真說起來,在蕭景琰這樣征戰出身的人眼中,他們甚至算不上是真正的軍方,要指望他們去打仗,那還不如讓士兵們自殺快一點。但這些人在京城的人脈關係卻極廣,也都是世家的背景,若無適當的機會和理由,還真的不能輕易觸動。

  「怎麼不說話?」蕭景琰語聲如冰,「衡國公。你說。」

  「老……老臣已經年邁,只怕難當重任,還請殿下……」

  「那淮翼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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