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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靜貴妃的宮中現在還有些晚到的賀客未走,聞報太子駕到。這些人慌忙湧出來迎接。蕭景琰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回禮,風度十分周全,但進殿后開口第一句話卻是:「母妃,孩兒為您帶來了一件禮物,只能給您一個人看的,要不要現在瞧瞧?」

  這句話一說。傻子才不懂了,賀客們趕緊說完最後的客套恭賀話,紛紛告辭出去,沒多久整個宮室便清淨下來。

  靜貴妃對於兒子的去而複返,自然心有疑惑,再看他如此作為,頓時明白是有緊急的話要說,於是也立即屏退了左右,將他帶入內殿。

  「母妃,」蕭景琰進入殿中站定,單刀直入地問道,「小殊得的是什麼病?」

  靜貴妃全身一震,足下一個不小心,幾乎踉蹌了一步,但她隨即穩了穩心神,轉身定定地看著兒子。

  「您沒有聽錯。我問的是小殊……我想您不會跟我說,您不知道我現在指的小殊是誰吧?」

  最初的震驚很快過去,靜貴妃的表情由詫異轉為哀傷,慢慢扶著坐椅地扶手坐了下來。

  「林帥當年化名石楠,出外遊歷時曾救過身為醫女的母親,之後便帶回林府加以翼護,是不是?」蕭景琰接著道,「母親的這段往事,以前從沒跟我提過,只要您不提,其他人當然也不會跟我說。所以當您真真假假談到故人時,我想也沒想過那個故人會是林帥……」

  「那你最後是怎麼察覺到地?」靜貴妃歎息著問道。

  「今天有事,和言侯聊了幾句……」蕭景琰上前一步,在母親膝前蹲下,「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是……小殊他現在到底怎麼了?您給他診完脈就掉淚,他是不是病得很重?」

  靜貴妃想了想,慢慢點點頭:「很重……」

  「那要怎麼辦?」蕭景琰突然覺得一陣心慌,猛地抓住了母親的手,「小殊那麼信得過母親的醫術,您應該有辦法吧?」

  靜貴妃沉吟了片刻,垂下眼睫遮住眸色,輕聲道:「小殊身邊有比我醫道更好的人,想必能夠保他無事……」

  「那他這個病,要治多久才會好?」

  「這個……說不準,也許明天……也許明年……」

  如果蕭景琰能夠明白母親這句話的真實意思,他一定會立即跳起來,可惜他並不知道,而且下意識地在往好的方面想,所以反而覺得有些安慰,「不管多久,能治好就行。可是,為什麼生個病,容貌就會變成現在這樣?」

  靜貴妃搖搖頭,「小殊的容貌改變,不是因為生病,而是他以前中過一種火寒之毒,解完毒之後,身體容顏便會發生極大的變化……」

  「那他變了,就是說毒已經被解掉了,是不是?」蕭景琰微微有些欣喜,「因為解毒,所以身體才會變得這麼弱,容易生病,需要時間休養才能養好,是不是?」

  靜貴妃怔怔地看了他良久,才輕微地點了一下頭,「是……」

  「這樣就好,」蕭景琰緊繃的全身總算放鬆了一點,站了起來,「我明白他以前為什麼不能安心休養,不過這以後的事我來做吧,他只要專心治病就好。母親,他每次生病,都是差不多的症狀嗎?」

  「那要看引發的病因是什麼,受寒、勞累、情緒激動,引發的症狀都不一樣。」

  蕭景琰斬釘截鐵地道:「沒關係,以後小殊就不會再受寒勞累了。至於情緒,高興應該沒有壞處吧?」

  「高興在任何時候都是沒有壞處的,」因為眸中閃著波光,靜貴妃的笑容顯得有些悲涼,「你想讓他高興?」

  「他的心願是什麼,我最清楚,」蕭景琰深吸一口氣,目光閃亮,「我會加快的,早一天讓他看到汙名被雪,他休養起來也會更安心……」

  「景琰,」靜貴妃一把握住了兒子的手,極其凝重地道,「你不要冒險,情勢到了這個局面,也許你還經得起失敗,可是小殊已經經不起了,你明白嗎?」

  蕭景琰用力抿了抿嘴唇,重重地點頭,「母妃放心,我知道要把握分寸,小殊還在後面看著,我不會胡來的。」

  靜貴妃的心頭頓時像是被剜了一下般疼痛,她也知道小殊看著的時候景琰會堅持步步為營,但小殊究竟還能看多久呢?他這樣苦苦地撐,到底還能不能撐到重建林氏宗墳的那一天?

  「現在細細回想,我能夠理解小殊為什麼不肯告訴我,」蕭景琰見母親神色慘傷,以為她只是想起過去的一切感到難過,不由得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若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這一路大概不會這樣走過來……」

  「景琰,這一年多,你越來越沉穩凝練,越來越值得依靠,小殊一定很是欣慰,」靜貴妃用力咬了咬下唇,臉上終於恢復了恬淡和溫柔,輕聲道,「所以,你不必後悔,也不必難過,千萬要沉住氣,不要再給他增添更多的煩惱了。」

  蕭景琰沉吟片刻,默默點頭。

  「好了,回宮去吧。再晚些陛下會過來,說要商議一下你大婚的事。這幾天禮部柳尚書也會到東宮去向你稟報籌備事項……」

  「母妃,」蕭景琰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按規制辦就行了,我現在哪有心情……」

  「景琰,」靜貴妃的面上微帶厲色,「你才答應了要沉住氣的,忘了?大婚不是為了風光,太子妃是你父皇指定的,柳老大人中平持重,他的孫女兒也是平實溫婉,從陛下那方說,他是想以此定定你的性子,可對你而言,這門婚事也有莫大的好處,你至少在態度上,不能顯露出輕視草率的樣子,好不好?」

  這些道理其實蕭景琰早就明白,只是此刻心亂如麻,隨口抱怨了一句,被母親責備後,自知失言,不敢再加頂撞,低頭應諾了,慢慢退出。

  東宮隨侍人等候在殿外,一見他出來,忙迎了上去。蕭景琰一看那明晃晃華燦耀眼的儲君儀仗,心中更覺煩亂刺痛,哪裡肯上什麼禁內步輦,一甩手,大踏步地向外就走。

  蒙摯在外宮門的夾廊甬道處等候,雖然心中焦急,但面上卻沒怎麼露出。蕭景琰一現身他便細細察看臉色,見這位殿下似乎已控制住了自己,心頭略松,忙上前嚴謹地請安行禮。

  「蒙卿免禮吧。」蕭景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本宮朝政漸多,武事修習難免懈怠退步,蒙卿是大樑第一高手,以後有事無事,還請常來指點一下。」

  蒙摯明白他的意思,單腿跪下,肅然而鄭重地答道:「臣,領太子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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