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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九


  那浪蕩公子桃花眼一挑。半側過身子看向這邊,口中道:「收斂什麼?我跟小美人說話,你嫉妒嗎?」剛說到這裡。他一下子看見了飛流,眼睛頓時一亮。

  「哇。這位小兄弟也好漂亮。看起來身體很結實嘛,來。讓我捏捏看……」

  蒙摯等三人眼看著那浪蕩公子色迷迷湊了過來,伸手就想去摸飛流的臉,不由一齊挑了挑眉,心知馬上就可以看到空中飛人的精彩表演了。

  不過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們幾乎眼眶墜地,只見飛流一雙薄唇抿得死緊,全身發僵地站在原地,竟然就這樣讓那浪蕩公子在他地臉上輕輕地捏了一爪。

  「呵呵呵,飛流好乖,好象又胖了一點,我早跟長蘇說過了,叫他不要那樣喂你,喂胖了就不漂亮了……」浪蕩公子正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去,跌足歎道,「小美人呢?跑得真快……好久沒見過如此璞玉了,可惜啊可惜。」

  「那邊!」飛流指了指一個方向。

  「啊,還是我們小飛流最好了,那我追小美人去了,你去跟長蘇說,我可給他帶了一份厚禮來,他一定高興。晚上咱們再見。」說完輕扇一搖,拔足就飛奔遠去。

  「這……這人……是誰啊?」沈追瞪著那還算瀟灑的背影,結結巴巴地問。

  「聽起來好像是蘇先生的朋友……他也會交這樣的朋友?」蔡荃疑惑地擰起了眉。

  可是蒙摯卻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人並不算快速的步法,神色嚴肅。

  飛流大概是被「晚上再見」這四個字打擊到了,呆了半天,突然扁一扁嘴,一閃人影便已消失,不知是回了蘇宅,還是逃去了其他地方。

  他們兩個一走,留在現場的三人當然也不會再繼續這樣當街站著。本來蒙摯是與蔡荃一路的,可他對這個邂逅相遇的浪蕩公子起了興趣,打算跟過去瞧瞧,於是便突然想起了一個非去不可地約會,表示要告辭。恰好沈追也暗示蔡荃有話跟他說,於是大家客套分手,蒙摯一個人離去,而沈蔡二人反而一起上了刑部的馬車。

  「你聽說了嗎?」車簾一放下沈追就急急地道,「司天監的吉日已經占卜了出來,太子加冕禮定在了六月十六。」

  「真的?」蔡荃頓時面露喜色,「這幾日我忙壞了,什麼消息都沒顧得上聽。這麼說靖王再過半個多月就是太子了……看來朝局有望啊!」

  「是啊,只希望這之前不要再出什麼波亂就好了……」

  「怎麼這麼說?我看萬事齊備,能有什麼波亂?」

  沈追看了他一眼,「你沒發現靖王殿下近來一直鬱鬱不樂,好象有什麼心事一樣嗎?」

  「沒……我這一向都快忙暈了……殿下為什麼不悅?」

  「我要知道還跟你商量?」沈追皺著兩道有些短粗的眉毛,「朝政平順,邊關沒有險情,看皇上的態度也是聖寵日隆,我實在想不出,殿下到底還有哪裡不足?」

  蔡荃仰頭想了半日,也想不出,道:「會不會是病了?」

  「前日才聽說他在御苑降伏南境送來地一匹烈馬,哪裡會是病了……」

  「那也許是即將成為儲君,心裡到底有些惶恐吧……」

  沈追默然半晌,道:「還是不象……但無緣無故的,又不知該如何問他。只希望加冕之後,也許能好一些。如今太子冊立之事已定,譽王賜死的詔書只怕這幾日也要頒下來了。聽說他連日上書悔罪請求免死。陛下都沒有允准。」

  「興兵謀叛,怎麼可能免死?」蔡荃搖頭道。「譽王自己心裡也應該明白才是。他冒的這個險,贏,便是天下,輸,便一敗塗地。哪有第三條路?」

  「這樣想來,竟還是先輸在他手裡的前太子好些,」沈追感慨道,「雖然幽囚外地,不近帝都,到底保了一家性命。這幸與不幸之間,真的很難定論啊。」

  蔡荃突然眯起了眼睛,慢慢地道:「你說……殿下的心事,會不會是為了當年的祁王?」

  沈追嚇了一跳。一時忘了兩人在馬車上,本能地左右看看:「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同是逆案,因為這樁想起了那樁有什麼稀奇的?」蔡荃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何至於這麼緊張?」

  「你是不知道……」沈追籲一口氣,「當年祁王案時帝都幾乎血流成河。半朝的文武大臣求情作保,事情反而越保越糟,人殺了一批又一批。好幾個府第被連鍋給端了,我母親當時進宮,親眼看見榮寵一時的宸妃娘娘,死時竟是被一匹白綾裹了抬出去的……自那以後的這些年來,誰敢輕易提起祁王?」

  沈追是清河郡主之子,位近宗室,他對當年的血腥慘狀自然比彼時還是地方小吏的蔡荃要清楚得多,剛剛簡單說了那麼兩句,竟似有些寒栗的感覺。

  蔡荃怔了半天,神色突轉凝重,肅然道:「可是祁王一案,是夏江主查的吧?」

  沈追一凜,立即領會到了他的意思,也擰起了雙眉。

  「靖王殿下一向對祁王案有異議,這個態度盡人皆知,他也為此被壓制了十年,時常連京城都待不下去。如果主查祁王案的人自己謀逆,殿下的心裡怎麼可能會沒有想法?」蔡荃正色道,「我想他近來心事重重,多半是在考慮要不要向陛下提議重審祁王案。」

  「千萬不能!」沈追冷汗都下來了,「冊立之事尚未行,如果惹惱了陛下就麻煩了。祁王案雖是夏江主查,但最終處置成那個樣子的人畢竟是陛下。若無強有力的證據而要求重審,陛下只會認為他自恃新功,無端翻弄舊事。你是知道的,陛下最痛恨的是什麼?就是意圖貶低君威!要重審祁王逆案,不就擺明瞭認為陛下當年是犯了大錯嗎?陛下絕不會容忍的!」

  「可是……」蔡荃堅持道,「從夏江謀逆就可以看出,也許當年的真相……」

  「你怎麼還沒懂?」沈追沒好氣地道,「什麼是真相?你以為十三年前就沒有人對真相有所質疑嗎?可結果呢,或貶謫出京,或人頭落地,或者……乖乖地閉口不言。也許對陛下來說,祁王當時是不是真的反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旦想反的話,隨時都可以反!」

  蔡荃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調,不由地全身一陣發麻,看著沈追半天說不出話來。

  「總之,單憑夏江謀逆就推測當年是冤案,這個理由不夠,」沈追又放緩了語氣,神情有些無奈,「我想靖王殿下大概也是想到這一層,才這般鬱鬱不樂的吧……」

  蔡荃目光沉沉地看著車頂,冷冷地道:「若我是靖王殿下,我也不會罷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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