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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


  「慶曆軍都督徐安謨?」蒙摯瞳孔微縮,看向靖王,「就是那個……曾因臨陣無故失期,差點被殿下您軍法從事的徐安謨?可他是太子的表弟啊,我記得當年為了保這個人,太子與殿下鬧得很僵,他怎麼會跟譽王攪在一塊兒?。」

  「現在哪裡還有太子?」梅長蘇冷笑一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象徐安謨這樣的人,只需一個舌辯之士,就能說服他了。」

  「這麼說,你是相信童路的話了?」

  梅長蘇輕歎一聲,「與其說我是相信童路的話,不如說我是相信譽王有理由選擇鋌而走險。他現在被陛下打回原點,東山再起困難重重,更重要的是,已經沒有下一個十年的時間,讓他象扳倒太子那樣扳倒靖王殿下了。失去夏江、失去朝上的朋黨、失去陛下的恩寵,譽王這一向被逼得太緊,當他的意志不足以承受這一切時,他要麼頹廢,要麼瘋狂,不會有第三條路。」

  「蘇先生覺得,譽王一定會選擇瘋狂?」蕭景琰半信半疑地問道。

  「若是他一直在府裡倒也罷了,如果他真的忍不住去看了夏江,那位首尊大人有的是辦法可以逼瘋他。畢竟完全沒有活路的人是夏江,他當然希望譽王破釜沉舟。」梅長蘇將視線轉向童路,冷冷地道,「童路,你想給雋娘報仇,是不是?」

  童路重重一個頭叩下去,額前滴出血來。

  「可是你叛過我一次,讓我怎麼相信你?如果這一次你又是被譽王脅迫而來,殿下聽了你的話去告譽王謀反。最後卻發現他根本沒有,那殿下豈不也成了構陷之人?」

  童路滿頸青筋漲起,卻又無言可答。突然一躍撲向帳壁上懸掛的軍刀,拔出來就朝頸間抹。被蒙摯一把奪了過來。

  「以死明志也沒有用。」梅長蘇的聲音依然冷酷,「萬一你真的那麼看重雋娘,寧願自己死也不願她死呢?」

  「雋娘已經死了……」童路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她、她的屍首還埋在五鳳坡……宗主可以……派人去看……」

  梅長蘇靜靜地看了自己昔日的下屬片刻。方緩步上前扶他,溫言道:「好了,你所說的這個消息我們會查證,但你還是必須被監禁起來,不能跟其他人接觸,也不要亂說話,明白嗎?」

  「童路明白,只要能給雋娘報仇,童路什麼都不在乎……」童路跪著不肯起。仍是伏在梅長蘇腳下,泣不成聲。

  靖王接到梅長蘇遞出來的眼神,立即召來兩名心腹親兵。命他們將童路帶了下去換衣進食,小心監看。等帳門重新關閉後。蒙摯左右看看。問道:「接下來怎麼辦?我們信還是不信?」

  「我認為,要按照相信他的話來防備。」靖王簡潔地道。

  「我贊同殿下的意見。」梅長蘇頷首道,「這既是意外,也是時機,怎麼應對,怎麼利用,都應該好好考慮考慮。」

  「難道對先生來說,譽王的舉動也是意外?」靖王挑了挑眉。

  「殿下當我真的會未卜先知嗎?我雖然想到譽王可能會想辦法去見見夏江,但卻沒有料到禁軍會被控制,也沒有料到徐安謨攪了進來。」梅長蘇面色有些凝重,「如果童路所言是真的,那這一次我還真是有點低估譽王。」

  「人在絕境之中,所迸發的力量總是比較可怕的。」蒙摯擰著眉,「看來譽王是打算孤注一擲了……」

  梅長蘇正要說話,突又停住,看向靖王道:「殿下有什麼想法嗎?」

  「我們先分析一下局勢,」靖王拔出腰刀,在砂地上畫著,「這是京城,這是九安山,慶曆營駐紮在西邊,距京城三日路程,距九安山需五日。但有一點,慶曆不是行台軍,不在戰時,都督沒有專擅之權,十騎以上兵馬,不見兵符不出,徐安謨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調得動這五萬人?」

  梅長蘇看著地上的畫痕,眉尖微蹙:「大概也只能偽詔或偽兵符了……驗符之人是徐安謨,他可以動手腳。

  「但慶曆五大統領也有權複驗,如果徐安謨拒絕複驗,那麼統領就有權拒絕出兵。我不相信這五大統領也全都反了。」蒙摯提出異議。

  「反上兩三個就夠了,不聽話的可以殺。」梅長蘇看了靖王一眼,「軍中的情形,殿下更清楚吧?」

  靖王面沉似水,默然還刀入鞘。他知道梅長蘇所言不虛,如今軍中確實不比當年,除了四境前線的行台軍還保留著一點硬骨外,各地養的屯田軍因軍餉克扣、軍紀敗壞,早已不復軍人的忠誠。若以重利相誘,也不是不可能收買幾個軍官的。

  「殿下安排在京裡的人手,對譽王的異動不會毫無所察,大概明後天,也會有消息送來,我們可以跟童路所言印證一下。」梅長蘇的雙眼慢慢眯成了縫,手指輕輕摸著下巴,「可是……這一切也可能只是譽王的詐招。一旦我們輕舉妄動,而最後卻沒有逼駕謀反的事實發生,殿下剛剛從皇上那裡得到的信任就會煙消雲散,降到和譽王一樣的處境。」

  「那這樣一來,即使我們事先得到了消息,即使我們能相信童路說的是真的,那也跟沒得到一樣啊,」蒙摯失聲道,「反正我們又不敢現在去跟陛下說……」

  「不一樣。我們可以事先預測,制定多套預案進行防備,總比到時候措手不及的好。」梅長蘇因為正在急速思考,不知不覺間也順手將靖王的腰刀一把抽了出來在地上畫著,動作之熟練自然,讓旁觀的蒙摯滴下冷汗,靖王也不禁呆了一呆。

  「你們看。」梅長蘇毫無察覺地繼續道,「聖駕出行,四方都設有警哨。京城與九安山之間有兩個警哨,一個離京城較近,定會被譽王拔掉,一個離九安山近,隨駕的禁軍不定期地要去查看,譽王沒辦法動。而慶曆軍這次襲駕,必經幾個大鎮。難以久掩行藏,要的就是一個快字,為了搶到時間,他們是不可能繞過這個警哨走其他路的。」

  「你的意思是,一旦此哨的警訊傳來時,自然就能完全確定譽王是真的要謀反,而非詐行虛招了?」蒙摯稍稍計算了一下,「可是這時候已經晚了啊!此哨離九安山腳,不過五十裡之遙。等我們接訊後再護駕下山,肯定會迎頭撞上!」

  梅長蘇沒有回答,而是又看了靖王一眼。

  「九安山易守難攻。真到警訊傳來時就寧可守山不能再下山了。」蕭景琰此時已領會了梅長蘇的意思,也在凝眉計算。「假定徐安謨能把全部五萬慶曆軍帶來。禁軍守衛是三千,據險以抗。大約抗得過兩三天吧?」

  「你小看我們禁軍,」蒙大統領不滿地道,「既然現在已知道他們要來,事先肯定要有所準備,撐個五天沒問題。只是……三天五天的,有什麼用啊?」

  「九安山通路有限,慶曆軍來了五萬還是三萬區別不大。不過五天確是極限中極限了。」梅長蘇深深地看著靖王,「殿下回得來嗎?」

  蕭景琰唇邊挑起堅定的笑,「母親和你們都在山上,我死也會回來的。」

  蒙摯瞪著地上的簡略圖示看了半天,漸漸也反應過來,「殿下要去調北邊的紀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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