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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對於梁帝而言,懸鏡司的背叛和欺瞞,已經突破了他容忍的底線。

  「宣譽王。」梁帝從牙縫裡擠出來這三個字,雖然語調低沉,卻令人遍體生寒。紀王看了正襟危坐的蔡荃一眼,有點預感到既然掀起的大風浪。說句實話,他真的不想留在現場旁觀這烏布密佈的場景,可惜又沒那個膽子在這個時候起身要求告退,只好乾咽一口唾沫,坐在原地沒動。

  譽王在接旨進宮之前,已經得到了禁軍查封懸鏡司的消息,可百般打聽也打聽不出來起因為何,正像沒頭蒼蠅似的亂轉的時候,梁帝宣見的旨意便到了。

  這個時候宣見,那肯定不是因為思念這個兒子想看看他,再想想梅長蘇這個最擅長暗中翻雲覆雨的人,譽王突然覺得有些不寒而慄。奉旨進宮這一路上,腦汁幾乎已經絞幹,冷汗幾乎已經出透,還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兒臣參見父皇,不知父皇見召,有何吩咐?」進入暖閣,譽王來不及看清四周都有哪些人,先就趕緊伏地行禮。

  回答他的是迎面擲來的一卷文書,帶著風聲砸在臉上,頓時火辣辣的痛。

  「你自己看,這是什麼東西!」

  譽王在這聲喝斥中戰慄了一下,但他隨即穩住自己,快速將文書拾起,展開讀了一遍,讀到後來,已是面色青白,汗如雨下,一個頭叩下去,嘶聲叫道:「父皇,冤枉啊……」

  「指認的是朱樾,你喊什麼冤?」梁帝迎頭罵道。

  「呃……」譽王還算有急智,只哽了一下,隨即道,「朱樾是兒臣的內弟,這證詞明著指認朱樾,實際上都是沖著兒臣來的,父皇聖明,應該早就知道……」

  「這麼說,你這聲冤枉也算喊的順口,」梁帝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要替朱樾擔保了?」

  譽王不敢信口答言,斟酌了一下方道:「這些都是刁民指認,父皇豈能輕信?朱樾一向並無劣跡,這個罪名……只怕冤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陛下,」蔡荃欠身行了一禮,道,「臣也認為確有可能會冤屈,但指認朱大人的是他貼身的親隨,不是無關外人隨意攀咬,如若就此含混而過,于法理難容。故而臣懇請陛下恩准,複印開朝之後,立即詔命三司派員,明堂會審,務必將此案審個水落石出,以還朱大人的清白。」

  「明堂會審?」梁帝面色陰沉地看著譽王,「景桓,你以為如何?」

  譽王咬緊了牙根,腦子裡嗡嗡作響。朱樾是不是冤枉的,他當然很清楚,朱樾是不是個能抗住公審壓力的硬骨頭,他當然更清楚。他相信這個小舅子一定會盡心盡力為他辦事,絕無半點不忠之心,但他卻不敢肯定在面對蔡荃這樣出了名的刑名高手時,朱樾有那個本事抗到最後不把他給招出來……

  明堂會審的結果是要廷報傳檄天下的,一旦同意了明堂會審,便等於準備承擔隨之而來的後果。到時候一旦形成了定案,連去求皇帝格外施恩遮掩的餘地都沒有了,譽王怎麼敢硬著頭皮一口應承下來?

  蕭景桓的猶豫心虛,每個人都看在眼裡。梁帝雖然早就心中有數,但瞧著他這個樣子還是氣不打一處來,左手緊緊握著薄胎茶杯,幾乎要把它捏碎,看得坐在一旁的紀王心驚肉跳的。

  「陛下,譽王殿下如果想要旁聽監審,也無不可。」在所有人中,只有蔡荃一直神色如常,一副公事公辦的冷淡樣子,「臣一定竭盡所能,秉公執法。請陛下降旨,恩准三司會審。」

  「父皇……」譽王語音輕顫地叫了一聲,臉色更加難看。蔡荃的神情越淡,他就越是心慌,拿不准這位刑部尚書除了這五份供詞外還有沒有抓到其他的證據,蔡荃可是個面冷心冷不認人的主兒,要是他真的手握鐵證,那自己在旁邊監審頂什麼用啊。

  梁帝握了已久的茶杯,終於朝向譽王飛了過去,雖然沒有砸中,但已表明了他此刻的沖天怒氣。紀王趕緊過來扶住他的手臂,小聲勸道:「皇兄,您消消氣……消消氣……」

  「這個孽障!不把朕氣死你不甘心,枉朕這些年如此疼你!」梁帝指著譽王破口大駡,「這些下作的事一件接著一件,你當朕已經老糊塗了嗎?連朕的懸鏡司你也有本事弄到手,蕭景桓,朕還真是小看了你!」

  譽王大吃一驚,頭叩得砰砰作響,哭道:「父皇見責,孩兒不敢辯,可是懸鏡司……孩兒並沒有……」

  「住口!構陷靖王之事連夏冬都已經招了,你還強辯!」

  說句實在話,雖然是盟友,但夏江具體怎麼利用衛崢來絆倒靖王,譽王還真不清楚,夏冬在其間到底幹了些什麼,起了什麼作用,他更加不清楚,可是夏冬是夏江的愛徒,向來聽從夏江的號令他是知道的,所以一聽梁帝說夏冬招了,譽王越發拿不准事情已經糟糕到什麼程度,頓時慌作一團。

  「你素日玩那些把戲,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你過罷了,誰知你變本加厲,現在連朕也敢欺瞞,再假以時日,你眼睛裡還有誰?」梁帝越罵越來氣,眼裡幾乎噴出火來,「說,朱樾那些勾當,是不是與你有關?再說半字虛言,朕決不輕饒!」

  譽王向前爬行兩步,大哭道:「父皇的恩寵,孩兒莫齒難忘,但也正因為父皇的恩寵,令孩兒不為前太子所容。當時前太子百般交逼,孩兒又不願意讓父皇心煩,為求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父皇……孩兒絕對不敢有絲毫不敬父皇之心,只是一時糊塗,做錯了事……」

  「那這次呢?也是靖王逼你的?」

  「這次的事孩兒確不知情,都是夏江一人所為,孩兒只是……沒有勸阻罷了……」

  梁帝怒極反笑,「好!你推得乾淨!可憐夏江,本以為幫了你就是提前忠於新君,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收場!敢做不敢當,你有哪一點象朕?」

  譽王不敢答話,只是哀聲哭著,時不時看紀王一眼。紀王被他看得心軟,忍不住出面勸道:「皇兄,景桓已經認錯,再罵他也受不起……只是這事兒,該怎麼處置好呢?」

  蔡荃這時鄭重起身,語音清亮地道:「臣再次懇請陛下,恩准三司會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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