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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靜妃的眸子靈慧地閃動了一下,再拜道:「臣妾領旨。」

  「皇后也辛苦了,回宮去吧。」梁帝站起身來,面有疲色,「朕近來事情雜多,你要學會如何為朕分憂。高湛,年下新貢來的那批尾鳳羅絲,朕叫賜兩箱給皇后的,你送去了嗎?」

  高湛機敏地答道:「回陛下,今兒入庫清數目誤了點時辰,奴才會立即派人送去的。」

  「記著就好。起駕吧。」梁帝沒有再看靜妃,扶著高湛便向外走。言皇后依禮送駕到宮外,看著龍輦迤邐而去,心中怒火如灼,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恨恨地再回頭看一眼芷蘿宮綠藤清幽的宮門,忍氣回自己的正陽宮了。

  「陛下,是回武英殿嗎?還是回暖閣休息?」龍輦出鳳台池的時候,分了岔路,高湛未敢擅專,過來小心請旨。梁帝猶豫了一下,神色陰晴不定。

  他剛得皇后之報離開武英殿的時候,確是狂怒難捺。可如今對靜妃的氣一消,竟順帶著對靖王這件事的怒意也平息了不少。同時,他對於靖王和靜妃這兩樁事竟會接踵爆發也起了疑心。既然現在他明白其中的一樁是冤枉的,那麼另一樁呢?

  「去武英殿吧。」梁帝揉著兩眼之間的眉心,疲累地向後仰靠,已經開始有些懷念靜妃給他輕柔按摩的手指,「這個事總要處置,朕還是得問個清楚啊。」

  「是。」高湛不敢亂說話,打著手勢通知開道的太監向右出鑫鑒門,御駕一行很快就回到了武英殿。夏江和靖王自然仍在等候,一個站一個跪的姿勢都沒變過,梁帝看著靖王身上的腳印,不由有些心軟。

  「父皇,您慢慢問,可千萬別再動氣了,兒子看著心裡難受……」譽王一行完禮就趕緊過來殷殷問候,可梁帝此刻相對比較冷靜的表情令他有些不安,忍不住又出言撩撥。

  「陛下,」夏江也沒料到回來後的梁帝竟像是有些心平心和的樣子,低低問道,「皇后娘娘那邊的急事……」

  「後宮婦人大驚小怪的,沒什麼大不了,你別問。」梁帝一句話切斷他的話頭,沉聲道,「你們繼續對質吧,說到哪裡了?」

  夏江跟隨梁帝多年,幾曾被這樣噎過,立即察覺出事態正向著不妙的方向發展,極有可能剛才那場被刻意掀起的內宮風暴,取得了事與願違的相反效果。

  想不到那個陰不出聲的靜妃,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他這一停頓,沒有搶住話頭,靖王已經仰首先開了口:「我們剛才說到懸鏡司府兵與巡防營的衝突,可暫且不管這場衝突是誰的責任引起的,那都是發生在街巷中的,夏首尊是想說我的巡防營在大街上搶犯人嗎?」

  「懸鏡司府兵當時是在出門追擊,之前暴賊們已闖入過司衙……」

  「開什麼玩笑?」靖王面如寒鐵,「懸鏡司是想闖就闖的地方呢?懸鏡司的戰力有多強陛下是清楚的。我手下能有什麼人,靖王府的府兵今天一個都沒有擅出過,部將都是兵部有造冊的,每一個人都可能去詳查,他們有多大本事闖得進懸鏡司?何況你那個地牢,機關重重,有進無出,天下誰不知道?就算我真想把衛崢從裡面搶出來,我也得有那個能力才行啊!」

  聽他這麼一說,梁帝也皺起了眉頭,「夏卿,地牢究竟是怎麼被破的,你說清楚一點。」

  夏江梗了梗,遲疑了一下方道:「回陛下,衛崢……是在大理寺被劫走的……」

  「什麼?」梁帝有些發暈,「怎麼大理寺也扯進來了?」

  夏江剛才在靖王面前不提大理寺,就是想設一個套兒,誘使靖王在自己不提的情況下,失口先說出大理寺,結果人家不中招,上句趕著下句說到這裡,反正讓他自己顯得有些尷尬。

  「老臣進來時,已向陛下稟報過懸鏡司與大理寺相繼遇襲,由於當時人犯已轉移到大理寺關押,所以他實際上是在大理寺被劫走的。」

  靖王眸色冰寒,淡淡地道:「這麼重要的犯人不關在懸鏡司卻關在大理寺,夏首尊到底是想讓人來搶還是不想讓人搶?好吧,就算是在大理寺出的事,那夏首尊的意思是不是……我的巡防營也在大理寺外以緝盜為名製造亂局,阻礙了你追擊嗎?」

  巡防營官兵與懸鏡司府兵當然並沒有在大理寺附近發生過衝突,所以夏江一時有些語塞,譽王忍不住插言道:「景琰,夏首尊進來時我已經在了,他其實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稟明父皇人犯被劫以及巡防營在懸鏡司外妨礙追捕的事實罷了。至於懷疑你是幕後指派之人,那是父皇英明一眼看到了實質,所以才宣你來對質,你如果是清白的,只管一句句反駁就是了,何必針對夏首尊如此咄咄逼人?」

  靖王冷笑道:「譽王兄案發時在現場嗎?」

  譽王被他問的一愣:「我怎麼會在那裡?」

  「那譽王兄是奉旨負責衛崢一案嗎?」

  譽王又愣了一下,「沒、沒有啊……」

  「既然譽王兄一不是目擊者,二不是主審人,應與此事無干。父皇在此,你著什麼急?」

  譽王沒想到靖王的態度強硬如此,臉都發青了,再轉頭看看梁帝正在沉思,心裡更急,不由大聲道:「靖王!父皇說你無君無父,我看果然沒錯。我是你皇兄,你這麼跟我說話?就你這個無法無天的脾氣,我看你逃不了干係!那衛崢是什麼人,是罪逆林殊的副將,你當年跟那個林殊交情好得能穿一條褲子,誰不知道?這滿京城除了你,誰能折騰起來這麼大動靜?」

  被譽王這麼一岔,夏江已經緩過氣來了,他自知移囚至大理寺是自己的硬傷,其間的狠毒心思當然不能在御前說,所以趁著梁帝還沒有追問,趕緊上前跪倒,道:「陛下,臣自知沒有拿到實證,本不欲妄言,只是陛下命臣說,臣不敢不說。但面對如此罪名,靖王殿下自然也要極力分辯,如此爭吵下去絕不會有結果,反而徒惹陛下煩心。可是……闖衙劫逆這樣的潑天大事,總不能因為難查就不查了。人是在懸鏡司手上丟的,老臣責無旁貸,不查個水落石出,無顏以見陛下。只是事態複雜,牽涉到皇族顯貴,老臣想請一恩旨,以免在勘審關聯人等時,受人阻撓。」

  梁帝看了靖王一眼,沉吟了一下。他現在疑心歸疑心,但這件事實在太觸動他的底線了,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弄清楚,在過程中會委屈什麼人,他可不在乎。

  「那就由夏卿負責深入追查吧。不過……靖王府裡確認今天沒有出門的人就不要審了。你想動他部下什麼人,事先還是告訴他一聲。景琰,你現在嫌疑最重,自己也要明白。如果夏卿事先告訴了你要提審什麼人了,你也不得攔阻。」

  蕭景琰面色緊繃,但又不能說什麼,只得叩首道:「兒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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