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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是。」既然開了頭,黎綱也不想讓梅長蘇勞神一句一句地問,當下詳詳細細地將懸鏡司夏秋如何猝然設伏捕人,江左盟如何得到消息,如何途中兩次搭救未果,雲飄蓼如何入京,他們又怎麼策劃城門劫囚最終失敗等等,前因後果一一敘述,說到最後,又安慰了一句,「衛將軍看起來傷勢不重,請宗主放心。」

  梅長蘇原本就面色雪白,聽了這番話後神情倒無什麼大變,只是呼吸略為急促,有些咳喘。晏大夫過來為他推拿按撫了幾下胸口,又被他慢慢推開。

  「還有呢?」

  「宗主……」

  「京裡還有什麼別的事件發生嗎?」

  黎綱和甄平又對視了一眼,後者將身子稍稍前傾了一點,努力用平緩的口氣道:「倒沒什麼大事,只是上次跟宗主提過童路有些異狀,沒想到竟是真的……譽王那邊大概察覺出妙音坊是聽宗主號令的暗堂,派了官兵去查抄,幸而十三先生見機得早,大家都撤了出來,現在隱在安全之處,沒有傷損。」

  「梅宗主該吃藥了。」晏大夫又挑在這時過來打斷,捧了粒顏色丹紅的丸藥給梅長蘇服用,之後又盯著他一口口啜飲完一杯滾燙的薑茶藥引,這一岔神,等梅長蘇重新開始考慮目前的危局時,情緒上已平靜了好些。

  「聶鐸那邊可有異動?」喝完藥,梅長蘇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

  黎綱愣了愣,答道:「暫無消息。」

  「立即傳暗語信過去,命他無論聽到什麼訊息,都必須留在雲南郡府,不得外出。」

  「是!」

  梅長蘇停頓了一下,神色略有感傷,「當年赤焰軍英才濟濟,良將如雲,可現在倖存下來的人中有些名氣,容易被舊識認出的也只有衛崢和聶鐸了……不過為防萬一,叫廊州那邊的舊部,無論當初階位如何,都暫時蛩伏,不得輕動。」

  「是!」

  「你們兩個……」梅長蘇的目光又轉向身側的黎綱和甄平,正要說什麼,兩人突然一起跪下,甄平哽咽著道:「我們兩人都是孤兒,自幼就長在赤焰軍中,當年也只是小小的十夫長,十多年過去,形容多多少少有些變化,不會有大人物認得我們的,請宗主不要在這個時候將我二人斥離!」

  梅長蘇也知他二人並無家人故舊,又是無名之輩,被指認出來的可能性極小,所以當初才會帶著他們公開露面,至今也沒出現什麼狀況。再說如今多事之秋,也確實離不開他們的匡助,當下歎息一聲,無奈地叮囑道:「你們兩個也要小心。」

  「是。」黎甄二人松了一口氣,大聲應諾。

  這時關著的房門突然砰砰響了兩聲,一進院子就不知所蹤的飛流在外面很有精神地道:「來了!」

  「飛流什麼時候學會敲門了?」甄平怔了怔,上前一打開門,外面站的卻不是孩子般的少年,而是雲飄蓼。

  「衛夫人請進。」梅長蘇溫言道,「黎大哥,搬個座兒。」

  雲飄蓼迤邐而進,到梅長蘇面前福了一禮方坐下,柔聲道:「梅宗主命飛流相召,不知有何吩咐?」

  梅長蘇看著這個堅強美麗的女子,就如同看著霓凰一般心中憐惜,「衛崢出事,真是難為你了。」

  雲飄蓼眸中微微含淚,又被她強行忍下,搖頭道:「衛崢藏身藥王穀這麼多年都安然無恙……是我雲氏門中出了敗類,才連累了他……」

  「雲氏家族藤蔓牽繞,出一二莠腐之輩也難盡防。比起你多年為他苦守之情,他為你冒冒風險出來相認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現在……」

  「現在人還活著,就有辦法。」梅長蘇神態虛弱,但說出話來卻極有根骨,目光也異常堅定,「衛夫人,你可信得過我?」

  雲飄蓼立即站了起來,正要說話,梅長蘇又微微一笑,打斷了她,「衛夫人若信得過我,就立刻回潯陽吧。」

  黎綱衝口道:「宗主,潯陽雲氏現在已被暗中監圍,只等京城有令,便會動手的。衛夫人此時回去,不是正中懸鏡司的埋伏嗎?」

  「沒錯,衛夫人一回潯陽,必然被捕無疑。」梅長蘇神情清冷,眸色深深,「但被捕,並不等於定罪,而潛逃,才是自承有罪。我知道被定罪後逃亡的滋味,不到絕境,不能選這條路。再者就算衛夫人能逃脫,雲老伯呢?偌大的雲氏家族呢?窩藏逆犯是可以株連的,你一逃,這潑天的罪名可就坐實了,如果懸鏡司拿了雲老伯為質,到時你是投案還是不投案?」

  雲飄蓼花容如雪,喃喃道:「那梅宗主的意思是……先束手就擒,然後再鳴冤?」

  「是。衛崢是十三年前的逆犯,可你們成親只有一年多,天下共知,說雲氏存心窩藏,情理不通。你大可以申辯說只知他是藥王穀當家,不知他是逆犯,除了雲家去告密的人有份告詞以外,懸鏡司也證明不了你們早是舊識。大戶人家內鬥是屢見不鮮的事,你是長房獨女,要說他們為了爭產,不知從哪裡發現衛崢真實身份後借此誣告,是很講得通的。潯陽雲氏並非普通人家,朝中顯貴有多少人受過令尊與你的惠澤,你比我清楚,只要有人首倡求情相保,便能趁機造出喊冤的聲勢來。雲氏行善多年,民間人望與口碑可以依持,皇帝陛下對你們也很有好感,如果懸鏡司沒有確鑿證據可以反駁你們的申辯,這藏逆的罪名不會那麼容易扣得下去。只不過……雲氏脫罪有望,可是你本人……」

  雲飄蓼點點頭,心裡很明白他的意思。雲氏醫善世家,名望素著,罪名不坐實很難被株連,但是對自己本人而言,無論如何都已是衛崢的妻子,就算事先不知道他逆犯的身份,現在也已算是犯婦。

  「我想現在衛崢最擔心的,就是怕連累了你,就算為了他,你也千萬不要口硬,一定要咬口說自己不知情,那麼縱然再被牽連,也會輕判。只要保了命,出了懸鏡司的牢獄,自然會有各方照應,不會讓你受太多苦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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