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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飛流果然喜歡,飄身出外的速度也要快得多,那些長槍手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更不用提攔截了。

  煙花升上天空,燦爛耀目,飛流回來時還一路仰著頭看,順便折斷了兩個截殺他的官兵的胳膊。梅長蘇贊許地向他點頭,又對蒙摯道:「大統領,看樣子譽王的府兵暫時是進不來了,夏春大人也要過一陣才能到,只好麻煩你,擒賊先擒王,抓個人質讓大家休息一下吧,你看,好幾個人已經傷得不輕了。」

  蒙摯立即領會,大喝一聲,震得較近的官兵一愣神,他已如大翅灰鵬般踏著人頭頂奔出了霖鈴閣,直撲謝玉而去。

  謝玉看清他的來勢,心中一凜,登時明白蒙摯是想擒住自己要挾謝府士兵停手,忙喝令身邊的護衛們攔著,自己抽身後退。蒙摯是萬軍中取敵將頭顱的超一流高手,謝玉的護衛也只擋得了他一時,但也正是這片刻的時間,這位甯國侯竟已躲得不見蹤影。

  眼看見蒙摯出師無功,身旁妻子兒女們都是傷痕累累,卓鼎風心中慘然。最開始他只是想聽宮羽說說真相,沒想到謝玉竟會如此絕情翻臉,令他始料未及。此時前方仍是黑壓壓殺之不絕的武士,己方戰力卻越來越弱,只怕最多能再支撐一刻鐘就會被擊散。卓鼎風絕望之餘,只覺家族此難皆由自己識人不明引起,一時只覺愧疚難當,竟放棄了抵抗,閉目迎向槍尖。

  蕭景睿縱身撲過來,將卓鼎風撞開,揮劍擋槍,化解了兇險,但肋下也因此多了一條傷口。嶽秀澤瞪眼怒道:「你才擊敗我,若是死於這些豎子之手,嶽某的顏面何存?」

  卓鼎風被他這一罵,突然驚醒,左手劈手奪下一柄長槍,側身執著橫掃了一槍,高聲道:「不錯,死也要死得體面,且再多殺幾個!」

  聽到岳秀澤責駡卓鼎風,言豫津也很想學著罵罵自己的那位好朋友。蕭景睿雖加入了戰團,但卻只見他救護卓家人,于自身防衛則非常漫不經心,仿佛仍有些心緒如灰的樣子。言豫津眼見著宮羽身法如魅,出手厲辣,根本不需旁人操心,便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蕭景睿身上,與念念一左一右替他補漏,從開始打到現在,別的暫且不說,這兩個人倒培養起不錯的默契來了。

  在整場血戰中,唯一安安穩穩沒有動過一個手指頭的人就是梅長蘇。除了蒙摯和宮羽時刻注意著他以外,飛流除非受命,基本上更是寸步不離。膽敢向梅長蘇發起攻擊的士兵,全被少年給極狠厲的手法啪啪折碎腕骨臂骨,痛得直滾。偏生梅長蘇還陰惻惻地在旁邊說著「飛流啊,要記住只能折斷胳膊,不要一不小心又折到脖子了」,聽那話的意思好像這位冷魅少年經常會一不小心就折斷人家脖子似的,嚇得比較靠前的人紛紛後退。再加上謝玉格殺令的主要目標是卓家人,所以到後來,攻擊梅長蘇的人大部分都轉移到了卓家那邊,不想在此處費力不討好地斷手斷腳。

  此時蒙摯追擊謝玉到了外面,閣內少了一個超一流高手,情勢頓覺惡化。內力不足的卓夫人與卓青怡漸漸有些體力不支,本已受傷的卓鼎風看起來更是不妙,只有不在謝玉格殺令範圍內的夏冬、言豫津和大楚人沒那麼狼狽,但場面絕對是慘淡支撐,如果援兵再不進來,謝玉想要的結果已近在眼前。

  就在這時,夏冬嗅到一絲燈油的焦臭氣,不由眉宇一沉。

  「難道謝玉還打算放火燒霖鈴閣……」

  「什麼?」言豫津吃了一驚。

  「此閣後面臨湖,他封了前門放火,我們只有跳水,如果湖岸上布了長矛手,從水裡上岸就會很難,雖然你、我沒什麼問題,可有些人就難說了。」

  言豫津手上未停,心中已是劇震。大家跳水後,若聚在一起上岸,剛好可以讓人家集中兵力對付,若各自分散,實力弱一些的又怎麼可能逃得出這深海侯門?想到此節,額前已滲冷汗,大聲道:「夏冬姐姐,你別光預測他會怎麼樣,也說說看我們該怎麼辦啊!」

  「先別急,謝玉也沒預想過今天會燒自己家,所以府內引火之物未必充足,最多搬些燈油過來,隔得又遠,想潑到房脊上是不可能了,最多從連廊處開始引燃,先燒外閣側樓。幸好昨天春雨,屋樑都是濕的,一時半會兒要把我們都給燒到水裡去,也沒那麼快啦。」

  「可是就算再慢,遲早也要燒過來啊!再說,我們也撐不了多久了。」

  夏冬百忙中扭頭看了梅長蘇一眼,見自己說了這麼多他卻毫無反應,忍不住嗔道:「蘇先生,大家都這麼忙就你一個人閑著,你還不動動腦筋,你在入定嗎?」

  「沒有。」梅長蘇閉著眼睛道,「我在聽你們冤枉人家謝侯爺。」

  「啊?什麼意思?」

  「我們現在可是在水閣裡,一時半會又燒不乾淨,所以謝玉是不會放火的。他以滅巫為由在府內殺人,是捂著蓋著幹的,外頭的巡防營雖聽從他的命令在維護治安,不放人進來,但其實並不知道這裡面發生了什麼。可一旦大火燒起來,就很明顯這裡頭出事了,屆時不僅譽王有藉口進來察看,夏春大人,還有言老侯爺,只怕都會心中焦急牽掛,誰也攔他們不住。謝玉怎麼會出此昏招,自己放火把他們招進來?」

  言豫津神情一呆,但手上卻沒閑著,兩掌劈中攻至面前的一名士兵,「你說誰?我……我爹?」

  「你到謝府來赴宴,結果這裡面燒起來了,令尊能不著急嗎?言府跟這裡只隔了一條街,他很快就會得到消息的。」

  言豫津心裡暖融融地,又忍不住擔心,「這裡亂成這樣,巡防營還守在外面,我爹還是不要來得好……」

  梅長蘇唇邊露出一絲微笑,安慰道:「你放心,巡防營今夜當值的應該是歐陽將軍吧,他是絕不會傷害言老侯爺一絲一毫的……」

  雖是父子,但言豫津對父親的過去基本上是一無所知,聞言忙追問道:「為什麼啊?」因為分心,一柄長槍幾乎刺中他肋下,被宇文念一劍挑偏,國舅公子定了定神,連聲道謝。

  「你小心些,」夏冬拉長了聲音嬌笑道,「等今晚過了你來問我好了,歐陽將軍與令尊當年的舊交,夏冬姐姐也知道的。」

  言豫津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趕緊裝沒聽見。

  「啊,燒起來了……」一旁的宇文念突然細聲細氣地說了一句,與此同時每個人都已經看見被漸起的火勢映亮的窗櫺,聞到了風中的煙塵味道。

  「謝玉不會放火,那這火是誰放的?」言豫津喃喃地道,「難道是……可蒙大統領從哪裡找到的燈油啊?」

  飛流無聲無息地一咧嘴,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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