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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霓凰郡主皺了皺眉。這宇文暄一張利嘴,擺明是挑弄穆青生氣,自己若是出面維護,更讓人覺得穆青是在受姐姐翼護,不由心中有些猶疑。

  正在此時,蕭景睿踏前一步,冷笑一聲道:「陵王殿下,既然你明知兩人並無機會決勝於沙場,還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穆小王爺剛剛成年襲爵,日後王旗下必少不了他的影子,你要真是羡慕他將來可以統率鐵騎大軍,而你卻只能一直閑著繡花的話,只管明說好了。我想穆小王爺也不會吝於給你個當面交手的機會,只是不知陵王殿下敢不敢接呢?」

  穆青咬緊了牙根道:「沒錯,廢話少說,陰陽怪氣地挑釁,算什麼本事?你我現在就可以交交手,若是你沒有膽子與我一戰,叫你的手下來,幾個人上都行!」

  言津豫看那宇文暄雖身形勁瘦,但腳步虛浮,武學造詣顯然遠遠遜于武門世家的穆青,心裡明白蕭景睿的意思是要結束掉處於弱勢的口舌之爭,幹乾脆脆地當面對決,當下也幫腔道:「我們大樑風俗與貴國不一樣,喜歡實力說話,不喜歡清談,尤其是男人更不喜歡。陵王殿下,您還是入鄉隨俗,嘴裡少吐幾朵蓮花,省口氣切磋一下如何?」

  宇文暄的視線輪番在兩個年輕人的臉上繞了一圈,突然仰天一笑,道:「都說大樑人物風流,看兩位也算是俊雅公子,怎麼學了燕人的脾氣,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

  「你到底敢不敢打?不敢趁早說,誰愛聽你磕牙?」穆青怒道。

  「敢,怎麼不敢?」宇文暄眸色突然一冷,伸手輕撫著頂冠上垂下的翎尾,「不過今日大家都是來為郡主送行的,兀自爭起勝來,實是對郡主不恭。敝國上下都知道,我這人雖然什麼都敢做,卻就是不敢冒犯佳人。所以今天嘛……諸位就是把我卸成了八大塊,我也是不會動手的。」

  「不敢就是不敢,唆那麼多幹什麼?」穆青撇著嘴回身一拉姐姐,「咱們到長亭上去吧,不用理這個有嘴沒膽的人。」

  「我話還沒說完,穆小王爺急著走做什麼?是不是怕一不小心,逼我真的答應了?」難得宇文暄此時面上還蕩著大大的笑容,更難得的是他的眼睛裡竟半點笑意也無。

  「哼,」穆青用眼尾斜了斜他,「你也不過只有點激將的本事,我多聽幾句就習慣了,要是沒什麼新招,小爺我還不奉陪了。」

  見他能這麼快就按捺住自己的情緒,不再隨著宇文暄的牽引走,霓凰郡主的唇角已輕輕上挑。

  宇文暄歪頭看他兩眼,突然放聲大笑,道:「有趣有趣,小王爺真的只當我說說罷了嗎?今日我雖然是絕不會出手的,不過……」說著他的目光直直地轉到蕭景睿身上,笑道,「我有個朋友一向久慕蕭公子大名,意圖討教,不知肯賞臉否?」

  他的目標突然轉移,倒讓人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身為被挑戰者,蕭景睿當時不能有片刻遲疑,立即踏前一步,正色道:「在下隨時候教。」

  宇文暄定定地凝視了他半晌,滿臉的笑容突然一收,語調也隨之變得嚴肅起來:「多謝蕭公子。念念,蕭公子已經應允,你來吧。」

  跟隨這位大楚陵王來到現場的,一眼掃過去共有八人,看服飾有兩人是馬夫,五人是侍衛。最後一個,穿著一身雪青色的箭衣,身形略薄,金環束髮,周身上下無所裝飾,只有腰間垂著一條極精緻的刺繡流蘇,單看裝束,判斷不出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乍看這人第一眼時,只覺得他容貌平平,表情木然,但等他緩步走近了些後,江湖歷練較多的霓凰、夏冬已看出他戴了隱藏真容的人皮面具,蕭景睿也眯了眯眼,大約同樣察覺到了異樣。

  要說人皮面具這種東西,無論做得多少精巧,畢竟是死皮一張,無法契合活人臉上微妙的肌膚變化,因此很難瞞過真正觀察細微的人。所以自它問世以來,江湖人戴它的情況是越來越少,頂多就是拿來當一個不容易被揭開的蒙面巾用,意思就是「你看出我戴了面具也無所謂,反正你看不到我真正的樣子就行了」。

  「蕭公子,請。」

  「請。」

  兩人相向而立,抖劍出鞘,以起手之式向對方微施一禮。言豫津忍不住笑了起來,「景睿一向懂禮貌,想不到這個念念也這麼講禮。」

  可夏冬和霓凰卻暗暗交換了一下眼神,目光都凝重了起來。

  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起手式,但兩位女中高手已隱隱猜到了這位挑戰者是何人。

  片刻寂然後,龍吟聲沖天而起,在兩道劍光的炫目華彩下,持劍人的身影仿佛都已經變淡。劍勢融為劍招,劍招滲出劍氣,劍氣化作劍意,劍意最後幻凝為一縷劍魂,魂魂相接,並無絲毫的激烈,卻又讓人背心發涼,劍風剛一迫近,竟連發根都被狂風吹起般,根根直立。

  這是一場真正的比試,不是決鬥,不是拼殺,就只是兩派劍法的比試。對戰雙方似乎有默契一般,全都沒有下任何殺手,卻又都是全力以赴。以招應招,以招拆招,以招迫招,以招改招,一時間竟不分上下,越戰越酣,連圍觀者的神情都不由自主地越來越認真,越來越投入。

  然而這場比試進高潮進得快,結束得卻也不慢。兩人正纏鬥至難分難解處,蕭景睿劍勢突緩,回臂旋身,眉宇一凝,扣指捏起劍訣,天字訣如天馬南來,空闊含容,泉字訣如水勢奇詭,流沖蕩卷,其高遠如天,其噴突如泉,俯仰折衝間,似漫天水霧撲面而至。對手也不甘示弱,正面迎擊,左右手交握,竟成雙手握劍之勢,掄捎之間淩厲加倍,其靈透卻又不減,幻出一片奪目光網。眼看著劍霧與光網即將相接,兩道身影就令人驚詫地凝住了,好似一首曲子正嘈嘈切切響成一片時,突地戛然而止。塵埃初定後,那念念一揚首,額發飛落少許,蕭景睿隨即抱拳道:「承讓。」

  念念半晌沒有出聲,面具掩蓋之下,不知他表情如何,只看得出他目光凝結,似在發呆。宇文暄目露關切之色,上前撫住他背心,低聲問道:「念念,你可有受傷?」

  念念輕輕搖頭,挺直腰身看了蕭景睿片刻,一開口,嗓音依然平靜悅耳:「蕭公子深諳天泉劍意,而我對遏雲劍法卻領悟不足,今日一戰,是我敗于蕭公子,而非遏雲劍敗於天泉劍。請轉告令尊勿忘舊約,家師已至金陵,擇日當登門拜訪。」言畢轉身就走,倒是幹乾脆脆。

  「郡主一路順風,我也不耽擱各位了,告辭!」宇文暄揚袖撫胸,行了個楚禮後,帶了手下,也匆匆跟著離開。

  蕭景睿凝視著那一行楚人遠去的背影,劍眉微鎖,面色有些沉重。言豫津抓了抓頭,若有所思地道:「遏雲劍?莫非這個念念的師父就是……」

  「岳秀澤,楚帝殿前指揮使,琅琊高手榜排名第六,或者說,現在已經是第五了……」夏冬甩了甩散于頰邊的一綹長髮,眸色幽沉。

  「第五不是大渝的金雕柴明嗎?」言豫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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